钟牧穿的是武官常服,暗金『色』的青花袍子,将他一张英俊的面容衬得愈发俊逸。
他现在是统领十二卫其中之六的昭武校尉,权利仅在铁中棠之下,这个完全属于皇帝亲信的职位除了皇帝的绝对信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长河之战的大功——当然,对外说时,则是奉旨护送世子回归属地有功——至于这个功劳是否值得陛下如此重用,外人不会置喙,更不会傻乎乎的去说些什么。
就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他恭敬的行礼之后,便安静的跪在那里,即使皇帝让他起身赐坐,他也只是垂目而立,不曾逾矩将目光抬起半分。
这样谨慎得力的武将很得梁栎满意,即便是当着钟氏一族仰仗的太皇太后,也不曾减少对他的青睐:“钟牧,这些日子训练骁骑营的事,你做得极好,兵部侍郎许广远可是给朕上了好几份奏折,说你统率有方,他家长子跟着你做事可是学到不少东西!”
昭武副尉许昂,便是兵部侍郎的独子。
钟牧不卑不亢:“谢陛下赞,微臣职责所在。”
梁栎愈发满意,他浅浅一笑,看向太皇太后:“皇祖母,钟家到底是世家大族,多少文臣武将皆出自钟家,钟牧虽只是旁支庶子,可如今看来,不必那些皇室子孙要出众多少?”
看似是孙儿对皇祖母没有忌讳的肺腑之言,可认真去听,却又有些许说不出的暗讽意味在里面——明明是太后娘家钟氏子孙,也是因了太皇太后的缘故才受了重用,现如今,偏偏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钟太后这样的人精哪里听不出?可她任何话都不曾说,这个在大岐后宫里高高在上了近一生的女人,在大岐朝野之上被人仰望了半辈子的女人,静静的打量着自己嫡亲的孙子。在她眼里,这个刚而冠之年的男子,作为帝王的阴狠毒辣甚至谋略都有,终究是差了几分沉稳。
“能得皇帝的青眼,也是钟牧的福气。”钟太后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口中略干。
身后伺候了数十年的老嬷嬷婉容不需她吩咐,即刻知晓了她的心思,正待转身将身边宫女送上来的浓茶接过来。然而她还不曾有动作,偎依在钟太后脚边上的梁柒,已经起身端了杯子,将茶盖掀起匀了匀茶沫。另一只手端了杯底,顺势探出食指按在杯身上,感觉温度正好,这才递到了太皇太后的手边。
钟太后最喜泡过一遍水的大红袍,用雨过天青的定州瓷碗装着,泡的时间不宜过长,入口时最好微烫。梁柒在她跟前时,其实最是肆无忌惮的,小『性』子来了便谁的面子也不给。她甚少会乖乖在她身边伺候,可不管是做什么,总是恰好让她说不出的称心如意。
“还是小柒知晓祖母的心思。”锐利的凤眼略微弯起一点弧度,不觉溢出些许暖意来,钟太后伸手接了茶杯,一口浓茶进口,直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她抬眼打量着自己最喜爱的孙女,嘴角的笑纹不自觉的『露』了一『露』——这么些年,大岐有谁不知,太皇太后对聿和公主有多宠爱?
可,又有谁知,她对梁柒的偏爱不是没有缘故的。
梁柒的父亲昭信王梁温,是钟太后最喜欢的小儿子,先帝梁泯去世时,她甚至曾经动过弟承兄志的念头;至于梁柒的母亲昭信王妃,姓钟闺名姝瑶,她是钟太后一母同胞的幼弟的遗腹子,几乎算得上是钟太后一手抚养长大。后来,梁泯驾崩,梁栎登基,梁温携怀着身孕的妻子与女儿远离京都,去了封地临阳,每年春节时才能奉旨进京侍孝。再后来,舟车劳顿的钟姝瑶生下稚子后猝然离世,梁温一度一蹶不振,年幼的梁柒带着尚在襁褓的十一进京投靠祖母。
这个承载了她最喜爱的一双儿女骨血的少女,她用尽了心思去呵护灌溉,不想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大岐百官和鎏金宫里的宫人都在传言聿和公主的嚣张跋扈和心狠手辣,这些事情她都不是没有听说过,然而孙女只要在她面前耍些脾气,一贯自诩公正严明的钟太后也不禁打定主意,只愿这个受尽她宠爱的少女能活得更加随心所欲。
——
面对着祖孙之间的亲切画面,梁栎委屈的叹口气:“哎,朕原想着小柒与朕是最为亲密的,事事都替朕想着,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第一个都是想着与朕一起分享。谁曾想今日见了,方知皇祖母才是小柒心尖尖上的人,坐着时要倚在皇祖母的脚边,看到皇祖母渴了立刻将茶水送上——朕坐这里半日了,小柒可曾与朕亲密半分?”
“呵呵,皇兄原来是吃我与皇祖母的醋?不急不急,婉容姑姑,叫宫女送上一杯君山银针来,小柒要亲自为皇兄送上一杯茶,好让他消消醋意。”梁柒抿唇一笑,艳丽的红唇『露』出一个带些调皮的笑意。
其实皇帝刚来时,早有得力的太皇太后跟前的得力大宫女描冬端了茶水过来,放在梁栎手边的矮几上,恰好也是他一贯的口味。
此时听得梁柒这样说,婉容嬷嬷却还是招手,正要叫描冬重新送茶上来。
梁栎反而连连招手:“不必不必,这讨来的茶水朕可瞧不上的——”与钟太后如出一辙的凤眼微微一抬,落到在一旁好似被人忽略了的男人身上:“钟牧你说,小柒这样说话,朕可不是真要恼了?”
钟牧下意识的将目光抬了一丝,只落在梁柒暗红裙摆上的花纹上头,又重新落回了地毯的纹路上去:“微臣不知!”
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