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低垂,闷雷滚滚,遥远的山那边有什么东西这正急急的往这边奔过来,是的,那是雨,一场大雨。做好了准备,冲刷去人间所有的罪恶,密集而蓄势待发。
天整个都是暗暗的一片,低下来的云似乎也是压在心头上,沉重,压抑,让人窒息。
小树林中,孤零零一个坟冢。
坟前跪着一个男人,披麻戴孝,低垂着脸,看不见表情。手边的地上,躺了一把长刀,长刀锋利,精光闪烁。一滴硕大的雨珠从树叶上落下,‘叮’的一声细想,被刀刃一分为二。细密的雨丝落在刀身上,初时是点点洒落的水晶珠,慢慢的多了,就汇成一股细流,流进了泥水里。
顺着那股细流去看泥水,那泥水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带出一股幽幽的暗红来,丝丝渺渺,却是不绝如缕。
那是躺在男人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流出来的,她整个人软绵绵的,就像是早已死去多时,伏在那里,无声无息的。缕缕的殷红,就是从她身下流出来的。
那人上前,扯着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拎起来:“真是想不到,你这样的人,血居然和我们一样,都是红的呢~~”
看着她身上的粗布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他的眼睛奇异的越来越亮。
梁柒已经没有了力气,仍由着郦连春将她拎着,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呵呵,你父亲的死、难道真是我一手造成的吗?”
郦连春一点也不相信她,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愿意去相信:“你还想狡辩?想出这些话来骗我就算了,可是五年前那么多人看着的,难道不是你将我父从高台推落?”
他在质问,可是梁柒却无法反驳,五年前她尚是个孩子,与皇兄商定了计谋,本意是保下郦御史的『性』命。可是毕竟她们俩都尚年幼,布局之时算错一子,便是一步错步步错。她垂下眼睑,态度变得谦卑而诚挚:“……你若杀了我,便永无翻身之日。今日若放过我,日后本宫定会报答,许你一世荣华。”
那一天,那个男人被她一伸手,便从高台上推了下去。
她独自站在那里,耳边呼呼的风响,宫里众人喧嚣的沸腾。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那人坠在地上,像是一只西瓜落下去,砸在地上的闷响声,很久很久之后,都在她耳边萦绕。
她居然这样说?郦连春只觉得触到她身上的手都变得肮脏了起来:“妖女,你现在居然还敢说这种话?我们一家那么多条『性』命,你以为是那些破铜烂铁换得回来的吗?”
颈部再次被收紧,她呼吸不畅。可她还是要笑,因为呼吸不到空气,,脑子里已经慢慢发麻,眼前也开始泛起白芒:“……杀了我……你、也……报不、了仇……”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松了手,她就像是一床破旧的棉絮,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咳嗽着。破风箱似的声音,刺目的血红,还有少女如同鬼魅的苍白容颜。
“……呵呵,你父亲郦语堂,表面上忠贞刚烈,可是为官而言……太刚易折,太烈易曲……他以为御史只凭一腔热血一腔正义就可以了?呵呵,先帝、先帝在世时,便不喜他的执拗,可到底是明君……咳咳,才有了民间的郦御史!”喉咙处火烧火燎的疼,声音发出来都不像是自己的,说话尚有几分续不上气,况且还有那满身伤痕?然而现下她命悬一线,哪里还顾得了许多:“皇帝初登位,手中毫无权利…咳咳,你以为那些人他愿意杀?状告御史的人是我,可是栽赃嫁祸……呵呵,现下的聿合倒是有几分可能……五年前……”
“不,你这个妖女,你不要因为贪生怕死就说出这样的话语来诳我!”郦连春的眼睛已经赤红,不,他不相信,真的不相信,若果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自己这些年的仇恨还算什么?他这样绝望,人生无边无际的恨意是他支撑生命的唯一,可是现在,她却来告诉自己,他报仇都找错了人?
“不,她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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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连春偏过头去,发现雨幕之中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与自己距离不过两三米。他自认武功不弱,倒不是说在武林中如何称霸之类,可是能这样靠近自己而不让他察觉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可是现在,他就这样站在那里,穿一件很华丽的锦袍,绿沉沉的『色』泽,就像是最通透的翡翠。撑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画着青翠的竹枝。明明是这样的颜『色』这样的装扮,可是看着那张脸的时候,却忽然产生一种湿漉漉的娇艳欲滴的感觉。
他很是吃了一惊:“你是谁?”
“我?过路人而已,只是听见你不相信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出来给她做个证明!你要是想要动手,无需顾虑我,我绝不拦你。”说罢像是真的一样,撑着伞就那样退了一步。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梁柒恨不得拿鞋砸在薛拥蓝脸上!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看见一个女儿家被人这样欺负,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可她到底忘记了,他既然能这样回话,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是聿和公主,那个汴津城里人人喊打的聿和公主。
梁柒也许相信,薛拥蓝说不会阻拦就真的不会阻拦。可是,郦连春不相信,他更不相信薛拥蓝的话:“哼,我不管你是谁,可是我不会相信你们的!”
可能是恨意迸发,也有可能是想试探薛拥蓝是否会过来阻止。手中锋利的刀刃在她的手臂上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