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乱石堆里挂起了火把和灯笼。
偶有夜风吹来,带出些诡异。
陆铮哪儿也没去,就坐在倒塌的茅草屋前的大石头上,等着审问那几个婆子。
“殿……大人,这石头下面……都是白骨!看骨架都不大……”
“混账!”李琋怒气当胸,偏一腔愤怒无处发泄,整个人虽然还顶着陆整的俊颜,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全身紧绷,如同拉满待发的弓,又像是暴风雨前凝聚的阴云。
气氛压抑又凝滞。
几个婆子刚被押上来,就看到当中的那个陆大人浑身上下冒着寒气,又带着狠厉,那样子恨不得将自己几个生吞活剥了,还没等旁人开口,她们七零八落的就倒了一地。
不用威胁,只需实话实说:“把你们知道的,都如实招来,若不然……”
“我们都招,都招!大人饶命呐!”
“全招,全招!”
她们多数出身勾栏,因着年老色衰才被赵家兄弟买来这里教导拐来的孩子们,平日里对这些孩子动辄打骂,并无多少怜惜之情,可不是什么善人。
但恶人也怕横的,何况那位陆大人不用身后提到的护卫,就他自己坐在那里都可以将人冻死。
几个婆子七嘴八舌,唯独哑婆看着沈秋檀默不作声,不多时,事情就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原来这个安府只不过是个寻常的拐子窝点,拐来的孩子或卖去青楼,或卖去大户人家,只赚钱不问归处,直到五年前,赵家兄弟将原先的人贩子收拢了,拐子还做,但又多了些别的名目,比如:
从各处搜罗容貌出挑的幼童,从小调教,待到了年纪送到整个淮南的“关键人物”的府上,“联络感情”;寻常容貌的孩子则被丢给药婆,试药炼丹,熬不住死了的,便就地埋了。
这些婆子知道后面园子里住着个药婆,却不知道药婆究竟是何模样,也不知道她究竟练得是什么药。
她们接触到的,包括之前饭里加的、赵文使用的,都是药婆提供的。
那加了药的蒸肉饼有两个用途,一是让这些孩子们上瘾,等这瘾成了戒不掉的毒,等他们都长大了也一样逃不出赵家兄弟的手掌心;二则是赵文之前用的那个怪异气味的小瓷瓶,只要是吃过蒸肉饼的孩子,一问道那种味道便会短暂的丧失神智,如同行尸走肉,任凭予夺。
这原本是为了控制那些即便上了瘾,也不愿意屈从的人准备的,没想到效果极佳,用处也渐渐多了起来。
听着婆子们的竹筒倒豆子,不光李琋,便是秦风、绿豆几个也是恨得牙痒痒,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泯灭天良的畜生存在!
“这些年,你们一共拐了多少孩子?”
“约莫……约莫要上千了吧……”
“杨巡老儿,该拖出去车裂!”李琋怒极,前世他只知这淮南道的贪腐案,却并不知光鲜的扬州城里还藏着这些龌龊。
杨巡可是堂堂朝廷命官、一方要员,竟做出这般qín_shòu不如的事来。
这个淮南已经是烂到根儿了,朝堂也是一片乌烟瘴气。
他想起之前刺杀自己和陆铮的几伙人,有他的好三哥赵王的,还有大太监裘元振的,甚至还有一拨不知身份的……
人人都想着铲除异己,人人都想坐收渔利,人人都想自己死了。
都以为这淮南的贪污案不过是疥癣之疮,殊不知却是发之内里,动摇了国本!
他要挽救的就是这样的大宁么?
李琋闭上眼睛,待再睁开,所有的情绪已经收敛,声音平静而克制:“那药婆可找到了?”
“回禀大人,还不曾。”
“再去找。”
“是!”
“秦风,你亲自提了赵文去审,只要不死,什么重刑都使得。”
“是!属下遵命!”
有人取了披风来给李琋披上,他这才觉得有些冷,见沈秋檀鼓着包子脸,眼睛愤愤的盯着那几个婆子,又将她拉到身旁:“你们去歇了吧,这不是你能看的。”
沈秋檀摇摇头,自己其实能帮他查案的,可是刚才她握住一个婆子的手,竟然毫无反应。
她想,可能是这“异能”,每日的使用频率也是有限的。
“咳咳……”李琋咳嗽两声,声音跟着柔和下来:“去吧。”妖怪也是要休息的吧?
“我不困,这些人助纣为孽……”忽然——
“大人小心!”
李琋抱着沈秋檀后退,“唰唰”两根冷箭射到他原来做的石头上,李琋冷了脸:“追!”
“保护大人!”秦朗不在,秦风便是余下所有士兵与护卫的头领,他带人将李琋团团围住,有亲自捡起那根箭:“淬了毒的。”
本来还在四处勘查的绿豆劝谏道:“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不若您先回去,余下的事情交给属下。”
李琋将沈秋檀放下,却没有说话,不一会儿一个汉子被押了回来。
秦朗揭了他的蒙面巾,不是别人,正是那赵文的好兄弟,赵武。
“可惜,还有一个跑了。”
“什么形容?”绿豆发问,往往最叫他关注的便是细节。
“不高,很瘦,动作迅速灵巧……看着有些像个女人……”
沈秋檀心里忽然浮现出林夫子的身影来,不过毕竟不是她亲眼所见,倒是不好轻易下断论。而且,一股子倦意渐渐上涌,她现在特别的困。
她揉揉眼睛,扯扯李琋的袖子,李琋揉揉她的脑袋,问左右:“林全?”
“属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