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已是次日清晨,沈百翎睁开双眼,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手足更是软绵绵的有些使不上力,怔忪之间,忽听得耳畔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忙侧过脸一看,只见枕旁伏着一人,玉冠高挺,却有几缕鸦羽似的乌发不听话地散了出去,垂落在枕上,被那人轻轻的鼻息吹得不时荡起。
初睡醒的朦胧视线中,那人侧脸十分静美,比往日柔和了许多,晨光透过窗纸投在他面庞上,勾勒出刀刻斧凿般深刻的面部曲线,长睫如羽,挺鼻俊目,微蹙的眉宇间透出一股冰雪般的清华气质。王孙贵胄,想来也不过如此了罢。
约莫是扫来扫去的目光让沉睡中的那人有所感觉,剑眉似乎更蹙紧了几许,沈百翎这才猛然察觉自己竟呆呆盯着慕容紫英看了近一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挪开眼撑身缓缓坐起。
只是有一事却让他好生疑惑……紫英他为何睡在此处?沈百翎怔怔地想了片刻,渐渐忆起了一些事情……昨日与向船主他们一同饮酒,那酒酿入喉甚烈,喝得人晕乎乎的,接着自己就失手摔了酒碗……后来的事无论如何已记不太清,只依稀连贯着支离破碎的梦境,梦中也不过是那些陈年旧事,只是这一次似乎时时可感受到一股清冷气息围绕自己身旁,让人有些安心……这感觉,已经多少年不曾体会过了?
正沉浸在一派有些伤感的情怀中,忽地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扣扣几声响,接着便响起向清粗豪的嗓门:“沈兄弟,慕容小哥,你们可睡醒了?”
沈百翎吓了一跳,呆了一呆正要答话,已感觉到身旁伏着的少年身体忽地轻轻一震,笼罩周身的平静气息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显是已从沉睡中苏醒。果然下一刻便见他双手一撑,坐直了身子,接着自己投过去的目光便撞上了一对深邃的眼眸。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百翎只觉得慕容紫英今日看自己的眼光似乎十分复杂,还隐隐带着几分探究,但少年始终一言不发,只抿着唇定定凝望着自己。沈百翎有些茫然,他难道是没睡醒?
“呃……紫英,你醒了。”沈百翎只好没话找话,脸上也带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昨日……想来定是酒后失态,麻烦你了,我这里先行谢过。”想了一想,又补上了一句,“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多担待啊。”
床前那人唇角更绷紧了些,仍是一言不发。
有些尴尬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开来,沈百翎更加不自在了,心中暗暗思索: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紫英他今日这么古怪……
正想着,门外的向清及时地又拍打起门板,在屋外连声叫道:“沈兄弟,沈兄弟?”其中还夹着店小二的劝阻声:“向大爷,里面的两位公子想来还没起床哪!俗话说得好,**一刻值千金——”
“扯淡,两个大男人**个什么劲!”
“呃……”
门外的两人正争论个没完,忽听见吱呀一声,却是面前的房门敞开了,只是站在门口的冷面少年看着比昨日更加冰冷十分,浸了冰水一般的目光扫了过来,店小二顿时一缩肩膀,十分识相地闭上了嘴。
向清干笑了几声,转眼将**什么的抛掷脑后,伸手在店小二脑门上敲了个爆栗,几步便挤进门去,口中大声说道:“沈兄弟可酒醒了?”
沈百翎掀被下床,一面整理衣衫一面苦笑道:“现在醒了。”
“哈哈,醒了就好。”向清几步跨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促狭,眼中带着几分好笑地故意说道,“沈兄弟昨日可折腾我们折腾得着实不轻啊……想不到你酒量这么浅,竟是让向大哥有幸见识到了比传闻中千杯不醉更难得一见的‘一杯倒’!”
沈百翎面上微红,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向船主莫要再取笑我了。”昨日亦是他第一次与人饮酒,哪里知道人族的酒酿这么烈,只喝了几口就浑身无力,脑子也一团晕呢。
向清哈哈大笑了几声,这才饶过了他,转头又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慕容紫英,转入正题道:“昨日本想着给你们践行,哪里想到小小一碗酒反倒让你们多留了一日。也罢,今日大哥再让小三子置办一桌好菜,咱们以茶代酒,美美的吃上一顿,随后向大哥亲自送你们出镇,如何?”
沈百翎微微摇头,正要开口婉拒,忽然察觉到一股不弱的灵力自西北方向疾驰,似乎正是朝着这里而来,顿时心神一凝止了话头,眉梢微挑地看向窗外。窗前恰恰站着慕容紫英的身影,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那股气息,伸手便将窗户推开了一尺。
只听一阵嗡嗡清鸣,一道蓝光风驰电掣地自窗外飞入,在房中绕了一圈后径自冲向慕容紫英,在他面前稳稳停了下来,吐露着莹莹光辉。
“这、这是什么怪东西!”向清不过一介凡人,哪里知道这是仙门道派传讯之术,只看得目瞪口呆,惊奇无比。
沈百翎眼光聚在那细细一条蓝光之上,神情有些异样,却是忽地沉默下来。
慕容紫英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沈百翎身上一转,这才伸手将那道光握在手中,蓝光与他手掌甫一接触便蓦地散入空气,慕容紫英手掌翻转过来,掌心却多了一枚白玉雕成的小剑。
“慕容小哥,这……怎么一道光从屋子外面飞进来,眨眼功夫就变成了一块白石头?这到底是什么把戏,这么神奇?”先开口的却是向清,他正满眼好奇地盯着他掌心那柄玉剑,一副心痒难耐恨不得亲自捏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