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结果的作用从她身上剥夺了对人来说相当重要的东西,却使她成为对国来说相当重要的存在。
不过当时的她并不明白这些尚未成形的概念,仅仅是沉浸在汹涌的悲潮中怨怼起整个世界。
未臻成熟的思想与见识束缚着两人之间冰化的关係,直到她战略研究院的教职生涯到来──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卓娅。」
「……」
「卓娅?」
「……」
「别这么没礼貌,妳是大人了。」
「……又怎样。」
卓娅咬着嘴唇看向墙壁,迴避来自正对面伊琳娜的目光。员工餐厅的塑胶椅触感加重了她脑中的混乱,位于角落相对安静的位置则助长了混乱的蔓延。
稍后一位笑容甜美的侍从送上招牌咖啡,廉价香气稍微缓和紧绷的气氛,替卓娅化解些许忧虑。伊琳娜凝视着她右耳悬挂的小十字架,视线慢慢往旁边拉向还拖着泪痕的微红双眸,语气平稳地说道:
「看来妳不想聊往事。直接切入正题?」
卓娅盯着墙壁的视线轻轻地下降,短暂考虑后,不很情愿地点头。
「那么,待第二皇女返回此地,希望妳能协助推动一些事项。」
「具体来说?」
「同盟……之类的。」
「说清楚。」
伊琳娜的眼神从方才起便纹风不动,形成一股强烈的力量,让卓娅只和她对上一眼就皱眉回到墙壁上。
「促成我们之间的盟友关係。」
「不够清楚。」
「促成基辅与圣彼得堡的盟友关係。」
「若不是我的理解出了问题,就是妳该注意措词。」
「卓娅,俄罗斯正在改变。」
「胆敢向全世界开战,的确是了不起的改变。」
卓娅的语气同时有着嘲讽与自豪,却不带自嘲,所有伊琳娜见过的将官佼佼者中约有七成是这个调调。那些人当中的七成不是被她笼络就是倾向支持她,把这成功率加上两人结下的孽缘加权,伊琳娜有相当把握说服卓娅。
中等偏甜的温润口感乘着暖和的味道于嘴里漫开,伊琳娜不改她咄咄逼人的眼神,持续向眼前的谈话对象散发出压力,一边说道:
「我说的是国家的体质。卓娅,这个国家正步上旧王朝的后尘,玛丽安娜开始失控了。」
「所以皇务院失宠了?」
酸味出来了,看来卓娅已经从大学生恢复到研究院的水準,但还不到四十岁带有寂寞shú_nǚ韵味的总参谋长水平。伊琳娜不形于色地说下去:
「据可信消息指出,西伯利亚后备部队已经换上宪兵标誌。」
「喔,第三皇女也行动了。」
「玛丽安娜下落不明,我向安娜贝儿所有宅邸派出的密探几乎被消灭,备用的命令系统很可能已启用。」
「开战未满一个月、情势又大好的情况下,现有的政警系统已经很稳固。这时候动用第二政警军的目的会是……」
「……这就是为何希望妳能促成同盟。」
卓娅视线收回到了咖啡上,眼睛稍微瞇起,陷入沉思。
皇务院与这个国家如胶似漆的关係由来已久,若说政府机关是国家的肌肉,该机构就是神经系统,两者相辅相成,在皇权与国政间达成完美的平衡,以治理庞大的帝国疆土。
隶属于皇务院的军事体系──政警军,于中央地区的定位就如同宪兵,在皇女领则是听命于各皇女的警察部队。
正如同卓娅所言,当今俄罗斯政局尚算稳固、各地战线均稳定发展,既有的政警军已足够应付国内事务、于中央地区或各皇女领维持治安。这时候却无预警动员第二政警军,就好像人体忽然製造倍量的白血球一样──对这国家来说无疑是种毛病。
问题来了:过量的白血球不太可能是基于错误命令才製造出来,她们该是有所目的,该是为了消灭敌人抑或夺回被佔领的身体。
消灭谁?
宪兵层级不可能与敌国正规军匹敌,最高假想敌只会是体制内的敌手。
夺回何处?
莫斯科释出管辖权、仅保留相当受限之干涉权的地方,皇女直辖领。
这两个目的之中,「消灭」的可能性又大于「夺回」,根据如下:其一,中央军按兵不动可能是为了在战争末期大量回收各皇女军的战果,宪兵应该是到时候才动员进驻各佔领区;其二,各地政警军即使供皇女领所用,依然是由皇务院派遣下来的部队,中央对她们仍具有相当影响力。
那么,第二政警军锁定的目标又会是哪个集团?哪个必须动用皇务院政警军以外的武装力量、消灭同级或以下的集团?
答案似乎──正是昔日同窗软禁皇女殿下、策动与南方军私下协议的原因。
「卓娅……皇务院是为了皇室与人民而存在,我们代表皇族统治俄罗斯,确保沙皇体制的同时使国家安定、步向富强。但是,我恐怕玛丽安娜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将违反人民意愿,为此她不需要会顾虑人民而可能与之作对的系统。」
「等等,再怎么说,欧洲战争才刚开始,这个时机点搞肃清是否太仓促了?万一由于中央不稳定影响军心……」
「国政根基已经打稳,新朝走旧政依然能够四平八稳。民众会记得大街上的政警队员是谁吗?不会。军兵会在意远在圣彼得堡的某位长官换人做吗?也不会。一旦新的系统上路,谁也不会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