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做大阿哥一党的人,倒是让许多人都忽略了他的生母。但玉碟之上,胤禩的生母却是白纸黑字得写着,内管领阿布鼐女之女,卫氏(见注)。

这个人多么孺慕良妃,与他私已久的胤禛怎么会不知道。如今却被皇阿玛,自己的阿玛这样说,这分明是否定了他的额娘,也就是否定了他的出身。

八……你……

看着胤禩不再强笑,但仍然云淡风轻的一张脸,胤禛心里忽然帮他生出许多委屈来,他最是不会安慰别人,因此才会在上次安抚八时,居然说出十三出身不好的事,反而戳了那人痛脚而不自知。

如今,胤禛什么也不想,全凭着本能行事,上前一步,拽住那人的一只手腕,将他拖近自己,再一把搂住。

死死搂住,用一种明明知道会弄得那人很疼的力道,箍住。

“八,在我面前,你不想笑,便不用笑。”

胤禩闻言心尖一颤,他微微隆起眉峦,身上手臂的确被勒得有些疼,但他却第一次不想推开这人。与上一次的勉强不同,他这次是真心想要找个地方停靠一下,至少在收拾心绪,重新披挂上阵重入朝堂之前,让他歇一歇。

有些事情,福晋不能讲,额娘那边也不能说,九自己忙着自己的事情一院子妻妾们鸡飞狗跳,何况弟弟是用来照顾的,但这些事,一个人憋在心里,太久、太难受,几乎腐烂成了毒。

有时候,只想找个人,说一说讲一讲,抱怨一下,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太多的安慰,只是单纯得想要一个人听一听而已。

想不到,这一世,数来数去,那个最适合的人,却是老四。

胤禩心底微叹,也鬼使神差地抬起一只手,搭在那人后背上,就这么静静地回抱着。

胤禛心中一喜,侧头松开一些,寻了那人的唇便有些急切地印了上去,冰冷微凉的触感,带着一点点凉透了的茶水的苦涩滋味,一如这人一般。他急切得辗转研磨着,想要让那人冰冷的身体也染上自己的热度,让那人的唇齿也染上自己的味道。

难得的这人没怎么反抗,胤禛虽然知道有些趁人之危,但如此机会他自是不打算错过的,正想要再进一步做些什么,外头远处忽然一阵喧哗,未几便是脚步声由远及近。

“爷,四爷府上来人了。说是府上大阿哥病了,好似不轻。”高明语气也有些急。

屋内两人具是一愣,方才的迤逦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胤禛一惊,连忙走过去将门打开,胤禩忽然想起了弘晖可不就是这两年没的,便也急得不行,跟着往外走了两步。

胤禛忽然想起什么来,转头对胤禩道“今日你福晋也病者,就别过来了,我回去看看。”顿了一下,又道“这几日……若是没什么事,你也别到处跑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指裕亲王府上要少去了。

胤禩心中苦涩,只觉得既然已经碍了老爷子的眼,再怎么做也是错,何况自缚?若是裕亲王真的天命将至,胤禩宁愿多花花时间去陪陪这个真心疼爱自己的长辈。

老爷子的青眼,他是不指望了,随便他怎么想吧。

不过眼下,他知道胤禛是为他好,便没多说什么,只将头一点。

……

胤禛赶回府里,脸色沉得比往日更胜,见到大阿哥府里的娘,便冷厉得问道“怎么回事?”

那娘吓得发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哀哭道“今日上午还好好的,到了中午时分,大阿哥便说有些轻泻,奴婢想着大阿哥脾胃虚弱,平时吃了不易克化的膳食,偶尔腹泻也是有的,便没多想。谁知到了傍晚时候,大阿哥忽然说头昏恶心,到了后来说是肚子也有些疼起来,方才因为泻得太厉害,已经晕倒了。”

“既然如此,那我府上留你何用!”胤禛一张冷脸上怒气难掩,一脚踹在那娘肩头,将她踹得起不了身,屋子里的丫鬟下人们更是吓得纷纷匍匐于地上,口呼奴婢/奴才该死。

这时那拉氏从里间出来,一双眼睛早已哭红,见了胤禛忙行了礼。胤禛几步并做一步上前将她扶起,问道“弘晖如何了?”

那拉氏闻言差点又哭出来,但却死死忍住了,回道“方才太医院的左院判来过了,施了针开了方子,眼下刚刚喝了药睡下。”

胤禛点点头,才低头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大阿哥都用过些什么,你们不会也不知道罢!”言语之下,大有答不出来就拖下去杖毙的意思。

那拉氏虽然也又急又气,但她总归是上三旗人家教养出来的嫡女,如今弘晖危险已过,她也恢复了仪容,对胤禛道“妾身都问过了,弘晖今日的吃食都是厨房做出来的,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只是中午多吃了些零嘴儿,晚上用得也不多。院判说也许是什么东西不干净,或是零嘴儿伤了脾胃,亦未可知。”

胤禛皱眉,这庸医,什么话都见者最保险的说,就怕担什么责任,弘晖这半年来总是病不断,说辞也多是这样模棱两可。

……

这个晚上,许多人都没能成眠。

胤禩坐在房,强迫自己去回忆前世最不愿想起的片段,一点一点地整理出来,既然躲不过去,便不躲了罢。到了后来,思绪渐渐明晰,那些锥心之痛、戮心之言,都不再抵得过额娘唇边的一抹浅笑。

“额娘……”胤禩低喃一声,他如今只希望良妃深居简出,希望这些言蜚语不要传到储秀宫去。

四贝勒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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