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密报悄然入宫,如同在耳边撞响了洪钟大吕,昭仁帝阴沉着面色,在喉咙中挤出一句话,“北郊大营……兵马调动异常?”
杨德安额头汗出如浆,“是,今日傍晚始,北郊大营内尘烟四起,军令马嘶此起彼伏,未多时便见三支万人骑兵出了辕门,直奔各营驻地而去,还派出精骑截断了南北官道,无论官商军民人等皆不准通行……”
“还真是精彩……”昭仁帝冷哼一声,仿佛早就料到,眯眼到:“按祖制团营不驻城,现在被边军阻截在城外,城内五城兵马司共计六万余,还有所谓的亲军二十六卫,这二十六卫一大半驻于城外,剩下的上十二卫虽在城中,将士们却久无操练,军中将领贪墨缺员吃空饷严重,十二卫几与懒汉闲夫无异,府库里摆放的兵器生没生锈都还两说着,靠他们御侮抗敌,何异于痴人说梦,这十二卫和五城兵马司几乎可不计考虑。”
杨德安躬身:“京师主要拱卫军是十二团营,然而此时边军分三万骑分别在城外摆开了阵式狙击团营,团营久怠之兵,人数虽众,但依老奴看来,胜负犹未可知。”
“京城内的主要兵力只在御马监所辖四卫,包括卫士营,勇军营,共计二万余人,这是眼下唯一能动用精锐之师……”
“老奴对京畿四卫的战力倒是颇具信心,这支兵马是真正的精锐之师,昔年陛下尚武,常常禁中演武操练,练的也是这支兵马,老奴可以说,他们的战力与边军相比绝无逊色……”
“宣平候那边的事情想必已经安排妥当了。”
杨德安忙答了声“是”,然后说道:“皇上,那位虽已经布置多年,可应当会以百姓为先,不会在北越与南疆攻打大靖的时候动手吧?”
“哼。”昭仁帝冷笑一声:“他已经调集人马,不知何时就会兵谏逼宫,难道朕还要抱着侥幸不成?”
春山晓月楼。
整座楼阁已经被包下,空荡的大堂内不见一人,堂外的小空地上布满了四处游走巡视的人。看打扮,正是安国公宋廷安的贴身护卫和宣平候麾下兵甲。
夜幕刚刚降临,一骑快马从街道尽头急驰而至,勒马停在春山晓月楼跟前,神情满是焦急之色,马刚停稳,那人单腿一偏从马背跳下,稳稳落地。
“何人擅闯贵人重地?拿下!”一名护卫上前抽刀叱问。
来人摘下腰侧令信高高扬起,大声道:“我北郊第五营前哨军参将曾瑞,奉命求见宣平候!”
“侯爷正与贵人们饮宴,诸勋贵饮兴正酣,不见外客!”
曾瑞怒道:“小小护卫竟敢拦我,不晓事的东西,你是哪位贵人的手下?军情十万火急,耽误了大事你吃罪得起么?”
护卫语气冷淡道:“你有何事见侯爷,我可为你转告。”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守门的杂碎以为真是个人物了?老子要禀报的是军中大事,你再敢拦我,管你是谁的护卫,老子明日便带兵活劈了你!”
护卫来回看了曾瑞一眼,脸上忽然堆起了笑,朝曾瑞抱拳道:“既然曾参将执意要见侯爷。我怎敢再拦,小人可耽误不起军中大事,曾参将里面请,侯爷与国侯老爷们在二楼雅阁里……”
曾瑞撇着他重重哼了一声,抬腿便往里面奔去。
但脚刚迈进堂内大门的门槛,曾瑞忽觉背心一凉,低头一看,一柄钢刀的刃尖已穿胸而出,雪白的刃尖沾着几滴鲜血,缓缓滴落在地,曾瑞张了张嘴,想喊,接着一双粗糙的大手适时地捂住了他的嘴。
曾瑞回头想问什么,护卫却冷漠的松开他,并不打算多做解释。曾瑞的尸首重重倒地,门口站立的其他人眼角朝下瞟了一下曾瑞的尸首,淡漠地移开目光。仍旧一动不动直视前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很快,曾瑞的尸首被人抬走,地上的鲜血很被擦拭干净。
二楼雅阁内。
不知哪里请来的名妓花魁们拨弄着古琴琵琶,娇美的笑靥令这沉闷压抑的夜晚多了几分旖旎春/情。
今日席间皆知朝中权贵,宴请的名目是宣平候的生辰。
有诸多青楼名妓频频斟酒添香,此时众人酒已八分,众勋贵们也放下了架子,渐渐放浪形骸起来,酒过三巡仍未尽兴,宣平候挥挥手,久候的侍女们端着一坛坛未启泥封的美酒进来。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道:“同饮!”
美酒咕噜咕噜从众人喉管倒进肚里,忽然有人身躯晃了晃,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几乎同一时间内,宴席上所有人全部醉倒,雅阁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酣醉酩酊的宣平候此时忽然直起了腰,身躯也不摇晃了,眼神也清明了,哪里还有半点大醉的模样。他拽了一把安国公宋廷安,宋廷安也精神奕奕的站了起来。
一名护卫走进来,朝屋子里惊疑不定的众名妓花魁们挥了挥手,众女噤若寒蝉急忙退出雅阁。
“侯爷,酒里下的药是冷姑娘所配,无色无味,迎风便倒,一日一夜绝不会醒。”
宣平候点点头:“马上将这些人转走,藏到一个绝密之地,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是。”
………………
北越。
红泥炭焙炉上,滚烫的沸水在壶中冒着热气,六王子执壶在手,亲自将面前的两只小杯斟满,他年纪不大,却显得分外老城,眯眼端起其中一杯品了品茶香。
在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当初跟在齐赢身边,被江凛俘虏又放了的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