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姬戎渊”一身书卷气的男人微微一笑自我介绍,继而挥手示向身旁一脸桀骜不驯的男子“北弥生”…
最终,扶苏带走了那张仅绘有一双眉眼的画作与那枚树叶形状的银坠。并同时,还交了两个,朋友!
回到润庐,日子依旧如水平常。蒙毅不时出游远方走过一个又一个国度,每次回来总是兴高采烈地与扶苏说起那些异域风情如何如何。而扶苏也总是耐心地倾听着…
但不知为何,蒙毅总觉得扶苏变了。而这一点,子夜与素儿也都有所感。
时常三人在一块儿说说笑笑,便见扶苏独自一人去后院里坐在秋千上仰头望天,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问,亦无用。因为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心头好似空了一块,但每每去感受那空着的地方却又给予他一种曾经很充实的错觉。
充实与空洞,他说不清究竟哪种更多一些。只像两把钝了的挫刀反复于心中拉磨,时而会感到莫名的快乐,转眼又跌进空茫茫的失落中去。
两个新识的朋友——弥生与戎渊第一次来润庐作客便带来了最好的‘礼物’。当年随手掳来的亡魂、驱使了两千多年的恶灵——蒙恬。
该抱歉的其实也没什么可抱歉,彼此之间说不上有什么直接的血海深仇,当年种种虽在弥生心中仍有些怨气,但戎渊却真正是个爱读书的,他哪里会不知道那场灭了他们一族的战役与这位公子,与蒙毅兄弟俩都没什么干系呢!那位如今被称为千古一帝的君主也早就不知轮回多少世,又或者早就没入尘埃、化归天地了。
他们追寻、等候了两千多年无非就是要阿蓢归来,如今,这个念想彻底破灭。盘冥洞中豢养的那个人也没什么用处了,本想着也一并带来交给扶苏处置,然而却被那家伙给逃了。
前世,毕竟是前世。过去了两千多年,还有什么是化不开、解不了的呢?!
就算化不开、解不了,又能如何?时光不可能倒回,往事不可追。过去的,随风吧!
阿蓢彻底消失,弥生与戎渊难过了一段日子,便也放下了。好似所有人都豁达了,而这豁达更多的是无奈。无奈自有郁结,也没有非得要将之解开,只不过每每想来总觉得心头压抑苦闷。
压抑、苦闷,那便喝酒吧!一醉未必能解千愁,但总能让人得那一时痛快。
于是乎,弥生、戎渊二人每来润庐作客总会带些好酒,蒙毅、子夜负则备好菜,一院子人对酒当歌舞风弄月的好不快意。
扶苏不饮酒,每每大家都醉了就独剩下他仍是清醒的。
知道那个只识得眉眼的画中人是弥生、戎渊前世的亲人,至于是怎么找着的他没去问。此时的他已再无心去寻洗灵河与生门了。蒙恬归来,至于恶灵之身该当如何?这都是慢慢琢磨的事儿了。
扶苏牵挂着的晨曦,蒙毅心念的安宁…
命中若能再相逢最好,若遇不上便也就遇不上了。
喝醉了的弥生信誓旦旦拍胸脯说一准能逮回逃了的赵高那老儿,扶苏笑笑感谢他的一番好意。
他也说不清,心底好似破了个洞,不时有风呼啸自那缺口处穿过,将一切的一切都卷席一空。
将那幅只有眉眼的素描放在润庐二楼的一间小房间内,每每午夜梦回他便会起身去推开那扇房门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盯着那双圆润的眼看上许久…
夏去秋来,正是落叶时分。时常一夜过去后院便铺了一地枯叶断枝,看过去心底顿觉萧索。
而这种萧索的感觉并不浓烈,只如山腰浅雾、晨间薄霜,隐隐约约好似不存在却又挥不去。
直到冬雪飘落,扶苏已经久未曾踏出过润庐山头半步了。连同住一处的蒙毅、蒙恬兄弟俩这种糙汉子都已经很明显地察觉到了他那种始终神游的状态,虽说时间之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但如此下去总归不妥。子夜提议去泡温泉,并罗列了世界各地去过没去过的温泉圣地,结果扶苏却选了就近的黄山。
弥生、戎渊同行,子夜坚持驱车前往,如此才能感受到真正生而为人的平凡美感。一路吃吃喝喝,蒙毅说着刚从网络上学来的、并不好笑的笑话,所有人捧场地笑了。扶苏也笑了。但却没有人觉得他真的在笑。那种表情、那种笑容,就好像一个活着的虚影,不真实,而又无人能将他拖回到现实中来。
素儿仍是与子夜不对付,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舌枪舌箭非得怼死一个才罢休。结果总是素儿告败,然后以武力反败为胜。弥生和戎渊也都习惯了这两人的相处方式,见怪不怪不掺和,只做好吃瓜群众的本份。
子夜的安排很是妥帖,温泉之行总得来说还是完满的,惬意舒适。中间发生小小的插曲。
子夜和素儿这对欢喜冤家发现了一个疑似人鱼的美人,于是戎渊、蒙毅巴巴地跟了过去,还将偷窥美其名曰为猎奇。
而蒙恬与弥生两人,一个真稳重一个装高冷,均不屑这种八卦便陪着扶苏泡在温泉池子里。
蒙恬与扶苏的感情自不必说,也不知问过多少次‘你到底怎么了’,而扶苏总是回答‘我也不知道’。
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人世里有多少这样碌碌茫然的人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去往何方,浑浑噩噩地了了自己的一生。可他是扶苏啊!一个不凡的存在却堕入了埋葬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