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这天,洪轩紧蹙着眉,看得出他不情愿,大概是被强拉着来的。
两人一进门,老太太便问:“好好的,怎么就革职了?”
洪轩脸色紧绷,半晌无语,孟思汝替他答道:“因为弹劾了新上任的漕运总督才不配位。”
老太太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打住了。
嘴快的何氏道:“你们这些读多了书出来当官的,就是拎不清,管好你自己不就行了,弹劾人家做什么呢,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洪轩握紧拳头,一字一句道:“好歹那姓曹的也被革职了,我不算白费功夫。”
何氏不屑:“你跟他们比?他们那些官都是花钱弄来的,本就是有钱的主儿,不当官还是富得流油,倒是你这种清官,家里没什么钱,没俸禄我看你们怎么过日子。”
按理说何氏不该如此说话,但她说的完全是老太太所想,老太太便没阻止,任她说。
孟思汝见洪轩脸色难看,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对老太太道:“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拿点钱,你们也知道,阿轩清廉,家里没多少……”
话未说完,洪轩赫然开口:“你要找孟家拿钱,怎么没先和我说?”
“我知道你磨不开脸。”
“既知道,为何还要钱?”
思汝一愣:“可咱们……”
“我为官多年,何至于刚被革职就过活不下去了,便是过不下去,我洪轩何以要靠你找娘家要钱维持生活?”
思汝皱眉,他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哪里不需要钱?
洪轩本带着一股傲气,心情又不好,当下也顾不上礼数了,直接甩了袖子站起走人:“我断不会受你娘家的恩惠,你莫要再打这个主意了。”
他往外走,思汝也连忙起身,红着脸急急的追了出去。
二人这么一闹,老太太心里不悦,擦擦手饭也没吃就回房了。
潘兰芳心疼女儿,与孟宏宪商议:“要不我叫人送点钱过去?”
孟宏宪点头:“你去办吧。”
何氏见状,心里不大舒服,阴阳怪气的道:“官掉了,脾气倒是见长,有本事就别收钱,看他能坚持多久。”
潘兰芳叹口气:“说来说去,都是思汝不争气,要是能添个一儿半女,一切都好了。”
何氏瘪瘪嘴,低头剥着桔子。
思卿听此话,颇为奇怪,她还没想清楚,生不生孩子,与升官罢职有关系吗,难不成人还能生出银子或皇榜来?
但何氏说的没错,洪轩的脾气是不小,孟家上午送过去的钱,中午就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
他这般固执,潘兰芳即便是心疼女儿,也不能再送东西过去,只得让思汝经常回来,给她备些好的衣食。
思汝起初碍于洪轩的性子,不怎么来,然而家里一旦紧缺,就有人更生事了,她受不了婆婆的挑三拣四,后来往孟家回的就频繁了。
来的次数多了,何氏有意见,想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不在婆家呆就算了,还见天的从娘家拿东西走,娘家可还有其他人呢。
在思汝又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唠叨了两句,偏巧被思汝听见,打那以后她就没再来过,甚至当间儿过年也没露面。
这个年虽然加了思卿一人,然过的与往年无异,不肖多叙,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新年过完没多久,怀安这边生了些不太平静的事儿。
说起来,不算是怀安的事,只是与他多少挂了些关系而已。
这也不是孟家的事,甚至不是浔城的事。
这年,三月壬申初十,东太后崩于钟粹宫。
从吊丧到下葬,足足用了半年的时间。
一位太后的崩逝,基于百姓大抵没多少影响,但对于有些人家,影响是极大的。
说这事儿与怀安有些关系,是因为那曾经差一点和孟家成为亲家的姜家,在这半年中,迅速破落。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姜家败落的迅速干脆,也是叫人费解。
街头茶馆的老人端着个紫砂壶,捏着棋子,暗戳戳的说话:“你们以为人是如何崩的?”
“暴毙,宫里放出的话就是这样。”
“这话是咱们皇帝放出的,还是西宫那位放出的?”
答话的人不敢再说,伸手做了嘘势,两老人品上一口龙井芽茶,味道略苦。
姜家来孟家登门拜访,是在秋后。
姜家老爷姜维宗带了雅容一起来,神色中有些请求的意味,却又放不下身段,语气里仍带着桀骜:“当初听说两个孩子好上了,那时想着孩子们都还小,谈婚论嫁尚早,眼下是否该考虑让他们成亲了?”
孟宏宪爱面子,权当忘记了之前这位是如何阻挡两人的,尚礼貌的回道:“客气客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关键是看两个孩子如今还好不好。”
说着让小厮去叫怀安,然正被老太太撞见,挡住了小厮,他只得折返,回到正厅,却又不能说是老太太不许人来,唯道:“大少爷今儿有课,只怕要下了课才能过来。”
姜维宗问:“他何时下课?”
“按照平日里的时间,到四时下课。”
姜维宗尴尬的笑,那要等上一天了,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姜家虽然一夕遭变,但以前在高位置惯了,他能亲自带着女儿来拜访,已是他最大限度的退让,再让他等,那便是不能了,他当即起身告辞,带着女儿离去。
他们走后,小厮才告诉孟宏宪实话。
孟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