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略略沉默,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有道理的,然而他们大多上了年龄,根深蒂固的思想也不是说动就能动。
其实不单单是他们,就连那孟宏宪,贺楚书说了好几年,他不还是不肯接受外来事物吗?
一众人依旧摇头,贺楚书叹了口气,单拉了林少维道:“这是我学生的一番心血,也是他的前程,倘若没有此次机会,他就不能接着画了,少维兄可否通融一下,至少让他把画作展出来,是与非自有外人评价,我可做担保,这些画即便不受欢迎,但也绝不至于遭受诟病,不会砸了四顾轩的招牌!”
这话要是放在之前,林少维顾着他的面子,或会同意,左不过是开一个展厅的事儿,可是先前贺楚书违约离开,他虽表面不说,但总是在心里有个坎。
而贺楚书还是为了自己教习的学生来请他相助,那就更让他不舒服了,他朝贺楚书面无表情地道:“我虽为四顾轩会长,但亦要听取大家的意见,文无第一,各有观点,便是你……我认为是好的东西,却未必能入得了大家的眼。”
贺楚书道:“少维兄之所谓‘大家’,只眼前这些人,而真正的“大家”,应是万千世人,雅俗能共赏,才是经得起考验的佳作,单凭这些人评断,那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性格一向随和,但今儿显然是不愿意退让。
林少维其实对那画并不排斥,他只是不悦贺楚书之前所为,眼下见他势必要达成目的才肯罢休,便也不好意思将心里那点儿情绪再拿出来了。
但他仍不肯这般轻易应了他,思来想去,寻了个折中的办法:“不如这样好了,我去请示一下老师,他若是同意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那就有劳王老出面了。”贺楚书拱手道。
林少维的老师王老先生,是四顾轩上一届的会长,亦是艺术界无人不尊敬的前辈,他因年岁较大而退出了四顾轩,但他的话依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贺楚书跟他年龄相差的大,见面不多,谈不上熟稔,若是想请他说上几句话,也只能由林少维出面了。
他又谢了谢林少维,回了孟家。
于书苑里,伏在案几上托着下巴不住叹气,默默地道:“那四顾轩如今越发封闭造车,实在让人心痛!”
兄妹三人皆看着他,怀安以前去过几次四顾轩,也见到里面一些人,听他感慨,便道:“他们所谓专家顾问班子,都是上了年龄的,跟他们说不通道理。”
思卿听得稀奇:“你何事还跟他们讲过道理?”
“我没有,程逸珩有,先前找他们买画的时候有交涉过,我当时在场,为着裱褙的事儿,他们好一番理论。”
“为什么要因为裱褙的事情和他们理论?”思卿问,“画都卖出去了还管装裱?”
“管啊,里面的定型上浆就不说了,那画框程逸珩想用梨花木,他们非建议用檀香木,说是更配画心用色,两方吵吵了好一阵儿,最后还不是按照程逸珩说的做了。”
“程逸珩未免太较真了。”思卿不由道。
“所谓三分画七分裱,那位程先生较真一些我认为是有道理的。”接话的是孟庭安。
“你以为程逸珩有多认真啊,他其实就是看梨花木好看。”怀安笑着说。
孟庭安皱皱眉,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哦。”
几人又讨论了一阵儿,眼看天色不早,贺楚书还没等到王老那边的回复,心里又开始不安了。
他手里拿着把折扇,扇得呼呼作响,与那温润模样十分违和,但又让人觉得这才是一个还算得上年轻的人应该有的状态。
思卿想缓解他的焦虑,开玩笑道:“老师您说,我跟二哥会不会有一天,也能在四顾轩办上画展?”
“画得好自然有机会的,要相信你们自己。”
“我就算啦。”怀安懒懒地接道:“我没那个闲情雅致,四妹你努努力哈。”
说着也向贺楚书问:“老师,将来四妹若是有能力办画展,您可会像今日对怀安这般也为她极力争取?”
贺楚书怔了片刻。
他在这个“片刻”,想了很多很多,然而又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等到他反应过来这个简单的问题没必要想其他事情的时候,那边怀安已经又问了一遍。
他慢慢地,重重地点了下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