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纷纷,不一会儿,三人的头顶皆覆上了细细的白,用手一拂,就化成了水。
贺楚书对怀安道:“我一贯觉得,孟兄对你不及对庭安,但你兄弟二人感情十分好,难为你看得开。”
怀安抬手接着雪花,漫不经心地道:“这不需要去攀比,也不是庭安的问题啊,何况……我不愁吃穿,还有人服侍,难道说爹娘对我不好吗?”
“是了。”贺楚书点头。
思卿望了望怀安,看来在他心里,养之恩大于生之恩,这样也好,万一有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有此想法亦不会背离了孟家。
但是,为何他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了呢,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一点无从考究,深究未必是好事。
三人行至分岔路,各自散去。
转眼又到一年除夕,这是思卿在孟家度过的第二个年,这年雪下得很大,人们说,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好年份儿。
可是,雪足足下了半个月,阴冷的天气,许多体弱久病的人抗不过去,正月还没出,街上不断能看见发丧的队伍,一直到过了二月二,天气终于渐渐暖和起来,这情景才少了。
冬天过去了,思卿惊觉,已经很久没见到孟思汝了。
孟宏宪也无意问过一次,潘兰芳说,洪轩还没有官复原职,洪家现在拮据,退了不少下人,很多事儿就落到了思汝的身上,到过年前后就更忙了,她抽不出空回来。
孟宏宪主张送点钱过去,潘兰芳叹着气说,洪轩宁死也不肯收。
“那洪轩如今在干什么?”老太太也问道。
“听思汝说现在在家什么也没做,之前找过一些活计,但都没做多久,那孩子本身性子倔,出去总与人争吵,他家里那个老娘还对他管得宽,什么重了的活儿不许做,脏乱的活儿不能做,抛头露面有失身份的也不让做,只把自家儿子当做瓷娃娃供着,这半年听说身体还不大好了,就更没做事了。”
老太太不免皱起眉来:“那不就可怜思汝了么?”
“思汝做人家媳妇,管着家事倒也是应该的。”潘兰芳回答。
一家人不再说什么。
二月过完,万物才真的复苏了。
表哥向浮顺道儿来送了些家里晾晒的腊肉,思卿见他比以前瘦了许多,但精气神儿还好,眼睛看上去已经好转。
他是送弟弟向沉来浔城读新学堂的,思卿择空与他一起院改成的,跟思亦读的那个新正女学一样,都是新式学校,会教习史学文学算数等,还可以学到洋文,虽然贵了些,但向之华仍是努力将儿子送进去了。
“爹一直想咱们家能出个有学问的人,可是你也知道,我打小眼睛就不好,读不了书,他就希望向沉能读好。”向浮对思卿解释道。
思卿点点头,问:“那么你们可需要钱?”
“正要告诉你,我在浔城找了个活儿,在戏园子里做伙计,供向沉读书够了,何况爹那边也在做事,你不用操心,如果真缺钱我会跟你们开口的。”
“好。”思卿也不再客套,“这么说,表哥你以后会呆在浔城了?”
“是啊,戏园子里有地方住,我能照顾到向沉,也可以经常来看看你。”
“太好了。”她正雀跃,转念一想,又问:“那表嫂呢,她一个人在家么,她的病好了吗?”
向浮微一垂眸,轻声道:“她去年就没了。”
“什么?”
“已经过去了,人总是得往前看的。”
他没有多说伤心事,安顿好弟弟后,就与思卿道了别。
他呆的这个戏园子里有名角儿萧秦坐镇,捧场的人很多,园子的老板陈大掌柜虽出手大方,但因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向浮要忙的活儿也多,因此便是在浔城,他也抽不出多少空闲时间来看望思卿。
但即便如此,思卿依然觉得有了后盾,心中安稳不少。
她的画画得越来越好,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在秀娥看来,已经能超过怀安了。
但怀安也不是完全没有进步,有人相比较着,自然也有些压力,而且思卿发现,
他虽课上总在走神,但是贺先生讲过的东西,他都能记住,这真真是天赋了。
贺楚书也看得出怀安上课时的敷衍,他知道怀安如今再跟思卿学一样的东西是很无聊的,于是跟孟宏宪建议,可以让他在瓷板上练习了。
但孟宏宪不肯,他始终认为他没学到位。
这也不是贺楚书能干涉得事儿,他不好再劝,只对两人道:“你们定要好好证明自己,让孟兄看到你们的能力才好。”
此期间,孟庭安也暗暗画了不少西洋画,交给贺楚书审视,请他帮忙联络四顾轩的展出。
第一次准备画展,他画得相对保守,所画内容大多是不同光影之下的风土人文,类似于先前他们见到的那副极力表现内心的人物肖像画几乎没有。
贺楚书觉得很好,带他的一幅画去见了林少维以及一众顾问专家们。
只是,他先前预料得没错,四顾轩并不欢迎西洋画,他们见到画,第一反应就是摇头:“色彩太多了,没有任何留白,不行不行,四顾轩展出这样的画作,那是自砸招牌。”
贺楚书道:“诸位若是仔细看了,从构图落笔之中挑出了不足,那也罢了,可是,诸位连细看都没有,只因为它不是我们一贯传统的审美,就极力否定,这样的艺术眼界,如何能够进步,那洋人到了我们这儿,还知道去学我们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