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正说到兴头上,没留神沈妤的变化,继续道:“今天我在席上还听见吴夫人身边的丫鬟说,这次的请柬是陶妈妈亲自送去吴家的。不然,这吴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吴夫人出来抛头露面的。”
沈妤神色恍惚,她脑袋晕晕的,鬼使神差一般回头看。
隔着垂花拱门,正看见吴小姐在老夫人身边低头浅笑。
沈妤的心思全在寿宴上,只一门心思想把老夫人陪高兴了。细细一看,才发现今天的宾客真得像孙氏说的那样,来了不少姑娘。
这位吴心萍吴小姐,是个再乖巧柔弱不过的女孩子,额前浓密的刘海下,是一双澄澈的眸子,身姿娉婷,温婉可人。
在吴心萍面前,老夫人笑的比平时都要多。
沈妤心里一股子闷气,她为了这场寿宴费心费力,就是为了哄老夫人开心,给盛家找找排场。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苦心安排的这一切,居然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
“二爷成亲是好事,嫂子也去鹤寿堂给老夫人参谋参谋吧。”沈妤面无表情地道,赌气一般往外走。
现在,她巴不得赶紧离开鹤寿堂,吴心萍,还有那些花骨朵一般的世家小姐们,她一个都不想看到。
沈妤低着头往外走,在鹤寿堂门口遇见一个人。
她想当然以为是来拜会老夫人的客人,闷头转向一边,不料,那人却十分有默契一般,也转向一边。
沈妤向左,他便向左,她向右,他也向右。
如此两三次,沈妤有些恼怒,一抬头,却撞进一双清亮的眸子。
盛延卿笑吟吟地看着她:“这位小姐,你走路低着头在想什么?”
沈妤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没好气道:“我看不见,你也看不见吗?”
盛延卿听出她语气不对,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温言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我替你去教训他一番。”
“你去了就知道了,祖母正在等你呢!”沈妤回过头去,目光一指老夫人身边的吴心萍。
她也不等盛延卿回答,闷着头往外走。
盛延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陶妈妈在门口招呼,道:“二少爷,老夫人正等着呢,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盛延卿摇摇头,举步进了客厅。
见有其他客人也在,盛延卿微微拱手,和几个相熟的打过招呼,他看见了老夫人身边的吴心萍。
“延卿哥哥,你看我做什么,几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吗?”吴心萍笑着道。
盛延卿想了一下,他这几年都在忙生意上的事情,桐城和清水镇两头跑,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妹妹。
吴心萍将手放在头上,伸出两根指头,比作兔耳朵的样子,道:“延卿哥哥,你忘了吗,之前我养过一只兔子,偷偷溜出来跑进了你家的茶园,是你帮我抓住的。”
“是你。”盛延卿总算想起来了,他如释重负地笑笑,“几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你了。”
四五年前,盛延卿的确帮人抓过一只兔子。
那一年吴心萍跟着家里人回老家祭祖,养的宠物兔子跑丢了,钻进了附近盛家的茶园里,盛延卿便好心招呼伙计把兔子抓了回来。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这么肥的一只兔子,要是落在茶园工人的手里,今天晚上就有肉吃了。”
吴心萍那时候年纪还小,听他这么说当即变了脸色,抱着怀里的兔子扭头就走。
事情过去四五年了,盛延卿印象中吴心萍还是一个会因为一只兔子哭鼻子的小姑娘,很难和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见这两人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话,老夫人和吴夫人暗暗交换了一下眼色。
屋子里打扮地花枝招展来赴宴的世家小姐们登时垮了脸,一个个偃旗息鼓,也没了聊天喝茶的心情。
老夫人道:“延卿,你带心萍去后花园走走吧,今天早上我还听阿妤说,荷塘里的荷花冒出来花骨朵了。”
沈妤站在院门外,隔着镂空的影壁恰能看见屋子里几人的神态。虽听不清说的什么,看见盛延卿脸上的笑容,她心里面更堵。
看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沈妤怕被发现自己在听墙角,先他们一步离开。她进了后花园,躲在了一丛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后面。
沈妤蹲在树丛后面生闷气,没留神身前多了一个人。
沈淮安咳嗽了一声,沈妤才惊觉,她站起身来,抖了抖裙子上的褶皱。
沈妤要走,沈淮安跟过来,道:“听人说你现在是管家,我收到请柬不也是你亲自下的?你邀请我来,为什么又躲着我?”
沈妤道:“我现在是管家,但你不要忘了,我上面还有祖母。请沈家人来参加宴会,是祖母的意思。”
“祖母……”沈淮安重复着这两个字,忽而一笑,“你现在还真把自己当成盛家人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盛家的事尽心尽力,盛家把你当过自己家人?那天要不是我在荷塘救下你,恐怕你现在早就被淹死了。”
他上前一步,挡在沈妤面前,认真地看着她,道:“阿妤,你是个聪明人,别再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沈妤目光有些躲闪,她如何不知道,在老夫人的心里,她始终是一个外人。
当初为了保住盛延卿,老夫人可以把私通的罪责全部推倒她身上。以后,但凡遇见利益冲突,她都会是最先被舍弃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