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日晷指向了亥时。地下迷宫无花无草,可它的夜晚却充满了瑰丽。人们用五颜六色的布把萤石包裹,在街道上走着,就好像置身灯火阑珊的仙境。
小桥下的流水静怡无声,穹顶上挂着一轮假的月亮,又大又圆。
陈瑕独自一人站在桥头,望着地下迷宫里虚无的月色,心潮起伏。他不明白仇恨为何可以绵延到几十年之久,甚至要不择手段,殃及池鱼才能够解决。今晚他想要给那些墨家的伤兵治疗一下,聊表寸心,却几乎又遭到所有人的反对,除了墨喜儿,这里的人没有谁再相信他,有一些人甚至恶语相向,不许他接近任何病人。莫非好心也有错了,那些人不解、冤枉甚至仇恨,叫陈瑕觉得无比难过。只是他的难过又不愿意表达出来,只能独自一人,对“月”兴叹。
他也想去劝一劝梅丽丝,可是梅丽丝根本不想去听那些话。看来这个大仇她是非报不可了,没有人可以劝说得了。
陈瑕对着月亮喃喃自语,“希望吴欲可以好转,希望胡古前辈可以找到解毒的方法,希望可以化解所有的冤仇……”
忽然身后有人轻轻笑道“怎么,什么时候你又了入了拜月教吗?”
陈瑕微微一愣,回过头来,见是慕容倩,“小倩,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倩缓缓走上小桥,在陈瑕的身旁凭栏而立,“都说了,在这里我是你弟弟。当然是放心不下你啦,见你出来,我就来看看,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果然心事重重啊?”
陈瑕淡淡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烦恼。”
慕容倩笑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人家的恩恩怨怨,与你何干?何必自寻烦恼?”
陈瑕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但是夹在中间,实在难以做人,如果这件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又怎么可能轻易置身事外?不管是胡古前辈,还是姑姑,哪怕是萍水相逢的这些墨家弟子,我都不希望他们之间任何人因此事而死。”
“你这人啊,心肠总是这么好。但是那么多年的是非恩怨,我们外人根本不清楚谁对谁错。此事也只能他们自行解决,你想插手也没有那个本事和机会。如果到了第七天,胡古还是解不了吴欲的毒,你打算怎么办?”
陈瑕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慕容倩笑道“谁你也不想杀,谁你也救不了。我看也不用等到第七天,明天你和我就离开这里,如果你舍不得那个墨喜儿,那干脆把她点了穴道,混在田碧恒的大军中也一起带走,大鲜卑山、机关图、雪怪以及那些墨家弟子,我们统统都不要去理,回到慕容部落之后,我就和爹说,咱们即刻成亲,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放弃鲜卑人的身份,和你远走高飞,从今往后再也不问世事,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陈瑕若有所思,半晌才摇头道“这个主意实在不怎么样,那样一来,我不是成了无情无义,见死不救的懦夫?”
“有我在你身边,你还管那么多干嘛?就算你是懦夫,除了我之外,又有谁知道?”
陈瑕喃喃说道“有你在我身边……真的是很好。但是我不能对不起墨喜儿,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既然还有七天,我应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把胡古和梅丽丝之间的冤仇化解。而且这次我来大鲜卑山,是要拯救墨喜儿的族人,怎么能言而无信,一走了之……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慕容倩问道。
陈瑕道“前晚的雪崩是我一手造成,喜儿的二师弟和很多人都是因我而死,吴欲也是因此受伤……”
陈瑕把那晚的经过说了一遍,慕容倩心头一凛,“那你就更要走,一旦吴欲醒来,指认你,到时候,你和梅丽丝真的是百口难辩。像那个祖惧,分明是嫉妒你,几次三番找你的麻烦,一旦这件事被揭穿,他定然再纠集一伙人来打你,到时候你是还手,还是不还手?你还手就是千古罪人,不还手难道还能把命赔给他?所以要走,不如趁早。以我们现在的人手,不是通天教的对手。何必为这些不相干的糊涂蛋枉送了性命?”
陈瑕犹豫了半晌,“你说的不错,此地实在凶险,你是局外人,所以明天一早你就离开。”
“那你呢?”慕容倩皱着眉头问道。
陈瑕面沉似水,许久才说道“我和这些糊涂蛋同生共死!”
“你……你这个傻瓜真的不怕死吗?”慕容倩问道。
“怕!”陈瑕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我不能愧对朋友,愧对良心。通天教作恶多端,如果人人都因为怕死,而不敢与之一战,那谁来阻止他们的恶行?我想好了,此事与你无关,所以……你走吧。”
“你不怕到头来吴欲指认你是凶手,这些人最后恩将仇报吗?”
陈瑕道“我和他们讲道理,我想当时的情况,任谁也是身不由己。他们如果肯原谅我,就最好不过,如果不肯原谅我,等我赶走通天教之后再走也不晚。我学了一身轻功,料想他们也追不上我。”
慕容倩冷冷一笑,“还以为你蠢到要给人家偿命呢。”
陈瑕笑道“那还不至于,我不希望他们死,却也不希望自己死啊。我还要去找我娘,还要找我兄长,还要……还要娶你为妻。”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真不害臊。我可没说一定嫁给你。”
陈瑕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这里这么危险,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