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咱们进去吧,在外面躲了一下午,荣妃娘娘也该消气了。”
“你先去瞧瞧荣妃身边的云碧在不在外面。”
阿珍跨过门槛,往华阳宫主殿探了一眼,“奴婢并未瞧见云碧姐姐。”
范才人松了口气,“回吧。”
阿珍忍不住劝道:“主子既然已经投靠郑贵妃,就不该对荣妃示弱,只要拿出态度,郑贵妃一定会重用主子的。”
范才人刚穿过拱门,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她狠狠揪了一下阿珍的胳膊,“你是要害死我吗?”
阿珍委屈的红了眼,“奴婢知错了。”
范才人徒地反应过来,她身边就剩这么一个伶俐的丫头,绝不能再推远了。收起凶狠的表情,讪讪一笑,“你不懂我的难处,荣妃嚣张跋扈,郑贵妃又哪里是个好相与的?我在宫中毫无根基,一旦彻底卷进去,怕是骨头都不剩。我这般委曲求全,只求保身家性命,何必沾染那些是是非非。你也跟我这么久了,该明白我的心意,万不可再说什么投靠不投靠。”
“主子教训的是。”
阿珍低下头,愤懑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若真只想保全身家性命,那日景宜园家宴上,又怎么会被郑贵妃的三言两语挑拨的要去害人。分明是想要富贵却不敢冒险,想左右逢源却没那个七窍玲珑心,只得浑浑噩噩做个怯大压小的废物主子。
阿珍一路跟在范才人身后回到平就殿,走进前院,廊下稀稀拉拉站着两三个宫女,看见她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范才人这时候倒没了脾气,见怪不怪的问了句,“晚膳可备下了?”
“已经备下了,主子去用吧。”其中一个小宫女随口说。
范才人点点头,走进屋内一看,汤里的油凝出一层白皮,几碟冷菜,米饭硬邦邦的没有一丝热气。她沉默一会,坐下拿起筷子。
阿珍不禁皱眉,刚欲和从前一样训斥偷懒的小宫女,胳膊传来的丝丝抽痛让她止住了脚。她冷漠地看着范才人夹起一块豆腐,停在空中良久,还是没吃下去。
范才人觑了一眼阿珍,带着点讨好,“咱们就不拘什么主仆之分了,你也坐下吃吧。”
阿珍叹了口气,端起盘子,“主子且等等,奴婢给您热一热。”她表面不露痕迹,转身时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心中打定主意,明日就去倾云宫寻小姐妹紫嫣,让她帮忙求个恩典。哪怕留在英贵人身边做个粗使宫女,也比终日守在这蝇头蜗角的平就殿强。
范才人对她的打算一无所知,心中还暗自鄙夷,左右是个奴才,主子给点好颜色已是天大的恩德。
吃过晚膳,范才人问阿珍:“可领到炭火了?”
阿珍说:“奴婢昨个儿去内廷司问了,公公说这个月华阳宫的份例已经领完了,若分殿不够,自行去主殿领。”
范才人立刻道:“那算了,你去给我灌几个汤婆子来吧。”
阿珍垂下眼,“方才奴婢热菜已经将柴火使光了,娘娘且将就一晚,明日奴婢去倾云宫求英贵人舍些炭来。”
范才人竖眉,“不许去!你存心叫那贱人笑话我吗?”
阿珍漠然道:“英贵人性格率真,一直惦念着与主子的情分,时不时私下接济,主子何必这般抗拒。”况且以前英贵人往平就殿塞东西的时候也没见她退回去,不过是怕丢脸,求别人帮忙还要装出不屑一顾的虚伪样子。
范才人恨恨道:“你懂什么!她一个乡令之女能跟我比?当初选秀,若不是我帮她,你以为她那副寒酸样能中选?”
阿珍冷笑,可偏偏就是这个乡令之女得了皇上青睐,不仅破格晋封为贵人,还赐了个‘英’字作号。她们这一批入选的秀女,因为跟在帝后大婚后面入宫,本就少了许多风光,再加上荣妃等人压制,出头的寥寥无几。唯独一个英贵人,还算庸中佼佼。而范才人自诩出身勋贵,其实不过是个落魄支系,就因先时借了几件不要的衣裳给别人,贵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也就是英贵人不与她计较,念着当年那点好,耐着性子帮了许多。可这点恩在宫里算的了什么呢,迟早有还完的时候。
阿珍腿都不弯一下,转身出去,抬眼看着死气沉沉的平就殿,想着范才人那张麻木不仁的脸,另谋出路的心越发迫切。
范才人再迟钝也瞧出了她态度的转变,气的浑身发抖,“没骨气的贱蹄子!”随手捞起一个茶杯摔了下去,茶水泼在鞋上,很快浸湿布袜,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一个哆嗦,连忙褪下鞋袜爬到床上,虽还不到就寝的时候,但整间屋子也只有被褥里能勉强保暖。她呆呆地看着床顶,恨意慢慢爬上眼,明明样貌家世皆不如她!凭什么!凭什么!
她绞着帕子,双眼通红,又突地想起郑贵妃今日那番话。说到底,与我有何干系,你又担得起什么干系……她后背冒出冷汗,愤怒渐渐转为恐惧,怎么和她没干系!若不是她指使,她怎么会……她不敢再想下去,可那日家宴上的种种止不住地跃然眼前。她清楚记得,那天荣妃穿了一件缕金白蝶穿花裙,外面不知罩了一层什么,月色下光彩熠熠,美艳不可方物。
刚入秋那阵子,景宜园的景色正好,加上天气爽朗,皇帝有意搬过去小住。太后并无异议,只道后宫子嗣单薄,让皇帝带几个称心的嫔妃同行。本以为又是一场明争暗斗,谁知皇帝突发奇想,大手一挥,竟带着全宫上下百多号嫔妃浩浩荡荡去了景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