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吴峦突然怒目圆睁,厉声道:“本将镇守玉门关,已历一年,窦将军难道忘记前言,没有想过将我调归洛阳,与家人团聚吗?哼,他们每日饮酒作乐,手抱娇娃,哪里知道我们在玉门关,黄沙漫天漫地,连肺都灌满了!”
李邑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吴峦咬牙切齿道:“窦将军如此尊贵,却言而无信!当初他骗我,写信与本将,要本将杀死李敢、杨武,本将不惜开罪故主耿秉将军,他如今却要过河拆桥!难道我吴某好欺负么?”
这时,帐外“啊”地一声,十分低沉,掩盖在风沙里,吴峦激愤之余,哪里听得到?吴峦转过身,杀气腾腾道:“李大人,难道朝廷之中,竟无一个位置可以安顿本将吗?”
李邑惊恐万状,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吴峦乃青州人,出身低微,父亲早逝,母亲将其抚养成人。吴峦文武双全,独自一人去了洛阳,被耿秉看中,带入军中。他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耿秉十分欣赏,屡加擢升,渐渐富贵起来,遂将其母从青州接回洛阳。哪料没过多久,一纸调令,竟将遣至玉门关,吴峦力辞,无济于事,只得收拾行礼,怏怏而行。在玉门关一年多,吴峦思念母亲,日夜想着回洛阳。窦固看破这一点,以其母相威胁,并承诺,杀死李敢、杨武后,将吴峦从玉门关调回。因此,吴峦不惜与旧主耿秉决裂,哪知窦固不讲信用!吴峦如何不气?在帐前走来走去,骂骂咧咧。
突然,外面一窜火光,吴峦一惊,道:“难道匈奴进犯?”李邑吓了一跳,脸色青紫,吞吞吐吐道:“这、这、这如何是好?”
吴峦轻蔑地望了望他。这时,传来脚步声、吼叫声……吴峦“刷”地一声,拨出刀,冲向前去。李邑全身哆嗦,往后便倒。
这时,一人闯了进来,厉声喝道:“大胆吴峦,竟敢刺杀钦差大臣!”
吴峦一惊,愕然道:“我……”话未说完,这人仗剑一挥,闪过一道青光,吴峦的头颅径直飞了出去,脖颈喷出一道血,如箭一般,溅满了帘帐。李邑何曾见过这番场合?眼一闭,吓得晕了过去。
这时,帘帐掀开,十余名偏将走了进来,一人急急道:“吴将军,营中着火,不知何故!”忽然,他看到一具无头尸首倒在地上,旁边还晕了一个人,登时一惊,再仔细瞧去,死的居然是吴峦,晕倒的是使者李邑,拿剑的这人,却是另一名使者石修,剑上还滴着殷红的血!诸将大怒,抽出剑,将石修围在中间,弓箭手、刀斧手纷纷涌入帐中,紧紧围住石修。
一将怒道:“吴将军镇守玉门关,治军严谨,体器宽厚,谦虚下士,匈奴不敢入玉门关半步,你为什么要杀他?究竟吴将军有何罪?”
众人皆愤然,异口同声道:“是啊,是啊,为什么要杀吴将军!”
石修毫不惊慌,将剑抛在地上,冷冷道:“吴峦无罪?嘿嘿,皇上流放李敢、杨武二人,吴峦为何要派人杀死他们?李邑乃钦差大臣,奉皇上旨意,前去疏勒,代表的便是皇上,吴峦是何人?竟敢拿刀前来杀他!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李大人早死于非命。那时,不但吴峦罪无可赦,就是诸位,恐怕也是人头不保!”
石修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诸将听了,统皆吓了一跳,又见李邑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更是信了三分,一个个脸如死灰,不知所措,若非吴峦平日待他们不薄,他们早抛下兵器认罪了。
石修嘿嘿一笑,俯下身来,往李邑怀中摸去,掏出一卷金色书帛,手一抖,展了开来,背面写着两个醒目大字:圣旨!石修冷声道:“非要本使宣读皇上圣旨,才肯认罪么?”这时,聂知遇感念石修恩情,将刀往地上一掷,“铛”地一声,十分刺耳,他叹道:“吴将军虽对我等有恩,但皇上已有旨意,令诛吴将军,我们还有什么话说呢?”
他这一抛,其余众将瞬间瓦解,纷纷将兵器抛在地上,只听叮叮铛铛,响声接二连三,不绝于耳。诸将跪下来,低下头,齐声道:“皇上万岁,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石修微微一笑,道:“起来吧,玉门关是我大汉北部隘口,历来是屯兵要地,诸位镇守多年,十分辛苦。这些,皇上都知道!此事与诸位无关,诸位感激皇上厚恩,更当誓死守城!”
诸将听了,宽下心来,一口气总算通畅。石修又道:“吴峦已诛,军中不可无主将,据本使所知,偏将聂知遇,晓畅军机,又深明大义,暂代主将之位,本使奏明皇上,皇上自有后命!”
聂知遇却无喜色,抱拳道:“石大人,卑职有一个请求,盼请应允,否则,主将之位,卑职不敢担任!”
“但说无妨!”
聂知遇指着吴峦尸首,伤心道:“吴将军一时不明,铸下大错,然其待下有恩,将士十分感念,如今身死名裂,可否将其尸首收殓,好好葬于玉门关左侧。”
石修也悲伤道:“本使与吴将军,本无嫌隙,奈何皇上有令,不敢不从!你把吴将军好好葬了,让他的魂魄,也有枝可依,且告令三军,吴将军暴病身亡!”
诸将不胜感激,齐声道:“多谢石大人!”然后,他们抬起吴峦尸首,往外走去,悄无声息,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