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
那日,她在秦始皇陵看到那个孤独落魄的背影,心里莫名被触动了一下,随即她脑海里便冒出了林奔大哥的面容,以及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
那人会是林奔大哥么?
如果是,她应当怎么办,要过去相认么?
她心里藏了许多年的问题,可以得到答案了么?
那人终于动了一下,露出的半张脸上满是胡子。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认出了那张和林驰有着相似轮廓的侧脸。
她的脑海里胡乱地想着一些矛盾的问题,乱糟糟的,以至于她的泪水流出来了脚步挪动了都不知道。
她兴奋着,又伤感着,盼望着,又绝望着,被吸引着,又抗拒着,面对着,又逃避着。直到那人发现了她,然后转身逃跑。
她尖叫着,追随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跑起来。
许多年过去了,她见到林奔大哥,依旧有种无法克制的伤心。
以前,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林奔大哥的,可那天真的再见了,她却傻傻地问不出口。
虽然她一直不愿意记起,可是她记忆里的林奔大哥是爱干净的、讲究的,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压得平平坦坦的,一张脸总是忧郁但是带着高冷的气质,从来都不会留着拉渣胡子。可那日她看见的那个人,不修边幅,衣服破旧,满脸邋遢胡子,像个许久没有洗澡的流浪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的忧郁也更重了,完全跟记忆里判若两人。
她以前想过,如果有一天她和这个毁掉大家幸福的人相遇,会是什么样,她会不会怨恨地给这人一巴掌,或者说些恶毒的诅咒的话,甚至往这人脸上吐口水。可是那日,她只是静静地跟那人在草地上坐了好久。当林奔大哥问她,“你恨我吗”,她回答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了,连一句故意报复的话都没有说。
她想问一下林奔大哥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是不是很苦?可是她又开不了口,喉咙都不曾动一下。林奔大哥这些年给她和林驰寄了不少钱,自己却搞得这么清贫、落魄,她想说,以后不需要给她和林驰寄钱了,反正那些钱她是一分都没有花,可是想到这话伤人,又没有开口。林奔大哥说他这辈子都要赎罪的,那就让他赎吧,要是她和林驰连钱都不需要了,那他这罪要怎么赎,难道让他去死么?
这么残忍的事情,她做不到,即使这个人毁了她曾经得到的一个家的幸福。
林奔大哥说他的心里一直都是有她的母亲的,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难过。她应该为他们庆幸那是真爱,还是该痛斥他们的不伦之恋。
以前的她,十分缺爱,不知道爱是什么,是否该有选择和取舍。如今,她有爱了,和林驰有兄妹之情,和秦友誓有男女之爱,可是她还是迷茫,如果是她遇到两难的境地,她该如何取舍如何选择?
临走时,林奔大哥跟她道歉。听到那句对不起的一瞬间,她的心变得空落落的,好像长在心里的石头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她不愿意回头看,也不愿意说一句“我原谅你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能把那段痛苦放下了,某天再度想起来都不会疼了。可是即使真的有这样的好结果,她也不会对林奔大哥说原谅的话,因为她想,林奔要抱着还债的心态,才能活下去,若是无牵无挂了,还有什么信念可以支持林奔大哥留着这条命?
就像当初,她记挂着林驰,才能度过幽暗绝望的三年。
从秦始皇陵回来,她和秦友誓没心没肺地玩到大半夜。她想把自己放空,空到连自己都记不起来自己是谁就最好了。
回答酒店,她一直不想睡,因为她有某种预感,她今晚会做那个梦。
可是洗澡出来,她的眼睛实在是不听她的使唤了,眨眼功夫就睁不开了。
那个梦如期出现,只是比以往的每次都清晰、真实。
梦里出现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女生背影走在回家的路上。
正是当年的她。
那日她身体不适,从学校请假回来,在家附近的路上遇到邻居阿伯。
阿伯挡着她问:“今天这么早放学了?不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忍着疼痛说:“我肚子疼,回家找点药。”
阿伯赶忙让开说:“噢噢,那你快点回去吃药,要是不见好就让大人带去医院瞧瞧。”
谢过阿伯后,她就回去了。
她推开家门走进去,隐约听到家里有动静。她懵懵懂懂地寻思着,这个时候是谁在家里呢?然后她听见动静从两位哥哥的房间里传出来。
林驰哥哥上学去了,那应该只有林奔大哥在家,可是林奔大哥不是要上班么?
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声招呼,却被房间里的动静吓了一跳。似乎房间里不只是一个人。她犹豫着,蹑手蹑脚走到林奔大哥的房间门口,手颤抖着,不小心给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她从缝隙望进去,很快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正在慌忙地穿衣服。
她尴尬正要退开,却发现床上的被子里有动静。
她知道她不应该好奇的,可是她看到被子底下露出的睡衣一角,竟十分眼熟。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竟脱口而出叫了声“妈妈”。
被子里的人突然就不敢动了,好像连呼吸都停了。
原来,裹在被子里,真的是她的母亲。
她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