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有什么可怕的?那人心,才是真正的肮脏啊。
姜家世代天师,能收服恶鬼,驱散邪灵。却也没能够猜透那些深渊里的人心。
所以才落得那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倘若,世人之心也如鬼物一般清澈透明就好了,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没有那么多的假惺惺,也没有那么多的虚情假意,是不是,这世间就会有所不同了?
文娘子小小的身子站在风中,仰头看着面前的府邸。那风吹的她衣裙飞舞,白色的衫裙在这时候格外轻盈。
乌鹭听着她的话,多少安慰的话语也都哽住,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让文娘子能好受一些。便只说得出一句,“娘子,莫要伤心。”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才应该是对的。可是话是这么说的,又有谁能够真正的放下过去呢?乌鹭知道,文娘子放不下地,倘若能够放下,也不会选择来到京城。
终究是已经来了,那说再多的话,也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文娘子呼出一口白气,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一些,她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次没再回头看那府邸,“走吧。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是。”乌鹭跟上文娘子,慢了半步紧跟在文娘子后头。
老太守给她们准备的宅子就靠近坊区,照着给的图纸,不费什么功夫,一眼就看见了。
是幢两进的小宅子,门外也没挂牌匾。车夫将两扇门都推开,才够那马车堪堪地过去。
文娘子与乌鹭紧随其后进来,一眼便望见院子里那棵桃树。初春的桃花开得正好,月光底下更显几分娇弱。
“这桃花儿倒是开得好,我瞧了也欢喜。”文娘子总算笑了笑。
身边的乌鹭也松了口气,“娘子喜欢就好,奴婢去折两支,给娘子放在房中。”
“不用了。它长着,那是好看的。何必要断了它的命呢?”文娘子微微摇头,又迈了步子往里头走去。
乌鹭晓得她现下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触霉头。只赶紧地跟上去。
院子很小。没什么深度,两三步路似乎就能穿堂而过。
文娘子推开正厅地雕花木门,里头的灰尘就在这时候全都朝着这开口处涌过来。
月光底下,灰尘飘荡在半空之中。
乌鹭捂了口鼻,“这地方还得打扫打扫才能住呢。娘子要不今晚去客栈住一晚上?”
放眼望过去,那不大的屋子里尽是灰尘,连早就空无一物的供桌上头,也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灰尘。
文娘子没做回答,只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也不管那些灰尘是不是沾了她一身。
乌鹭在门口愣了愣,旋即便赶紧跟上去,落后文娘子半步,细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正厅里该有的家具摆设这里倒是都很齐全,只不过长久没有人入住,到底是脏了些。那迎面的供桌上早就空无一物,上头倒是有块看不清字迹的牌匾,显得庄重而严肃。
文娘子绕过那张太师椅,从后头掀开帘子,又是一跳回廊。
乌鹭跟着看了眼,“这地方格局与普通住家不一样啊……”
谁家也不会把回廊单独接口在正厅这里的,更何况,从这里望过去,这回廊还是联通着另外一间屋子的。
这样子的连通,是破坏风水的。用通俗点的话来说,这回廊不仅连接两间屋子,更是阴阳交界,这种地方,最容易吸引鬼物。
“那老太守……”乌鹭反应过来这点,身子忽然抖了抖,老太守,是故意将他们送到这宅子里头的吗?
文娘子放下帘子,挡住了那条奇怪的回廊,“他是故意的。想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他所想的人而已。”
史太守还是老样子,任何一步,都算计到了啊。文娘子忽然间像是松了口气,内心的沉重与愧疚自己此刻都散了部分。
她不用太愧疚的,不止她在算计别人,别人,何尝又没有算计她呢?
“娘子……那这里,咱们还住吗?”看见那回廊以后,便总觉得周边的阴气都重了几分。
乌鹭虽跟着文娘子一年多了,却还是怕这些鬼神之类的。
“住啊,白得的屋子,为什么不住?”文娘子已经半个身子进了左边的推门,回身看着身后有些犹豫地乌鹭,“你怕什么?有我在呢。”
这点雕虫小技,文娘子还不放在眼中。
乌鹭一听文娘子的话,倒是松了口气。也是,有自家娘子在,何必担心这些!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吧!
想通了这点,乌鹭也不再犹豫,放轻快地步子跟上去,“娘子,那今晚先暂且将就着休息一会儿,奴婢明天一定好好的收拾干净!”
乌鹭就是这点,最让文娘子羡慕,似乎总会有着无尽的热情,眸子里的温柔,永远也不会熄灭下去。
“好。”文娘子再度打量这间屋子,凡是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划过的地方,阴冷的气息便退散不少。
车夫被安排在西厢房里住一晚上。
乌鹭跟着文娘子住在那靠近正厅地屋子里,时候晚了些,没来得及怎么打扫,就随意的铺了垫子睡下。
乌鹭原以为会被这宅子的风水影响的睡不着觉,可是那晚上却睡得格外舒服,一直到晨间的阳光照进来,她才惊得跳起身来。
床榻上已经不见了文娘子的身影,乌鹭披了外裳急匆匆的开门出来,文娘子正站在院子里剪着花枝。
她穿了身淡紫色的袄子,胸前是粉晶的璎珞,头发用根银钗子挽起来,耷拉下半缕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