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浑身都在颤抖,但片刻之后他就恢复了冷静:“天下大事,岂是你我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倘若六军、百司、万姓确实倾心于我,我自然责无旁贷,可是眼下天下未定,我们连中都城都没拿下,还说什么天命攸归?”
这句话就让潘正放心了,他自然而然的理解成:等打下中都城,高俊就要正式给大家谋划出路了。
高级将官们前段时间已经发展到了道路以目的阶段,自五代以来,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有刀枪便是个草头王,谁还顾及那么多?只有高俊筑高墙,广积粮,缓称王,一力散步恩信,对朝廷虚以委蛇,等到实力暴增之后,一日雄起,天下豪杰纷纷归附,这是终结乱世的英雄帝王之像。
现如今,高俊和朝廷已经基本上撕破脸,打下中都之后,就算高俊昏了头,想当大金忠臣也当不得,那么该何去何从,大家想想就能知道,不少师帅、统制已经在帐篷里做起开国元勋的大梦了。
但是,这种问题是不能直接问,潘正作为军中第二人,挑起了向高俊发动冲锋的重任,单刀直入,正面询问,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依旧有鼓舞人心的结果。
当两个人从炮兵阵地上返回的时候,不少将领都用急切的目光看着潘正,他们相信这两个人刚才聊了那么久,讨论的一定不是炮兵的问题。
果不其然,潘正微笑着微微颔首,大家也都跟着心花怒放起来,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关于手下这些将领的串联,高俊也是有些知道的,毕竟设在各军中的长史,以及各位将军自己的禆将可不是摆设,关于军队的大小舆情,高俊明白的七七八八。
到现在还不挑明立场,如果是换做乱世中的其他军阀,各位将领大概早就失望的弃他而去了。但是,高俊手下之人大多起于寒微,一开始就是跟着高俊打天下的,彼此之间情谊牢固,还不至于因为高俊现在都没有僭号称王就对其失望。从另一方面来讲,高俊创立军队的一开始,就走向了与本时期所有军队都不同的道路,制度设计迥异,就算是手下的将领想要反叛,在其他各方势力中也很难混得惬意,想当年师起叛变,曾是高俊手下最大规模的叛逃行动,也只不过是走了一人而已,没过几年,这位军使还要带着观州人马再来投奔他,一人出几千人归。
这是高俊缓称王的底气,直到现在高俊也决心先不越界,等到击败铁木真扫荡草原势力之后再正式建国,与金朝正面交锋。v首发
先蒙古,再金朝,然后是南宋,以东南之财赋养西北之士马,控制河西走廊和辽东内地,用这两双铁的臂膀对草原实现合围,彻底击碎一切还能成形的草原游牧势力。再之后消灭掉本来就已经是傀儡的西夏,接着灭亡高丽和安南,再根据国力的情况考虑是否进入大理吐蕃和西域,重新沟通运河,振兴华北平原,开发东北和云南,借助日本的金银矿产完成国内的货币改革,进一步实现消费革命,这是高俊目前制定的战略蓝图。
夏叔邗的计策确实有用,蒙古俘虏们大声劝降确实对城头上造成了一些不良影响,但是当天就有人偷偷告密,说那些蒙古俘虏里面有人喊的不是劝降的话语,反而是说光军粮食已尽,要求城内的蒙古军队加强抵抗,不日间圣主的大军就将归来。还有人大喊说,高俊军中已经风传铁木真提兵四十万接近野狐岭,要城内军队全力备战。
“喊!都可以喊!”高俊根本不介意,大手一挥:“你们记下那些喊这些话的人,以后我再治他们的罪,那些喊话喊的好的俘虏,也可以酌情减刑乃至赦免,至于他们喊的那些东西,我们眼下不需解释,哼,说铁木真的四十万大军已到野狐岭,等半个月后,那些蒙古人等来的不是铁木真的大军,而是我的大炮时,就该彻底绝望了!”
而晚上唱乡情小曲的时候,高俊还颇有兴趣的去听,蒙古长调也是世界文化瑰宝之一,高俊对草原歌曲也是颇有些欣赏的。但是,一听之下大失所望,这年头根本没有长调短调,蒙古人唱的歌曲也实在是呕哑嘲哳。
“艺术还是需要锻炼的呀,目前乐曲已经开始有些落后了,民间也很少能欣赏到音乐,以后要培养些人才,而且还要研究乐理知识。”高俊忍不住这么想,突然间似乎是灵机一动,招手叫军中通蒙古语的人过来,他要记录一首歌。
蒙古乡曲的声音略微停了一阵,然后是一种不成熟的连绵的歌声,《鸿雁》舒缓的旋律持续了很久,士兵们都被感动了,高俊听着数百人一起清声齐唱,也一时间陷入恍惚之中,记忆飘到很远的地方。
“高大哥?”突然,一个怯生生的女声惊醒了高俊,他回头一看,小冷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营地里数以千百计的军兵纷纷离开帐篷,虽然不符合军规,但是从军使到士兵都没有任何话讲,他们沉默的围坐在帐篷四周,听着这些蒙古俘虏的哀唱,甚至已经有学的快的开始跟唱。
“这首歌,大概有十年未曾听到了。”小冷微微摇摇头,眼眶有些发红,很明显想到了十年前的事情。
高俊迟疑了片刻,许多回忆涌上心头,确实,十年前,刚刚穿越的第二天,他们就是在中都西北的西京路小坦舌堡那里,向当时正在押运军资的车夫们唱了这首歌,换取了穿越后第一顿饱饭的食物。
自然也想起了很多人,完颜宣、青袖、唐括合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