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语想去宅子里面瞧瞧,老者欣然同意了,大抵是作为陪着自己这个老家伙聊天解闷的回报,不过老者没有跟进去,让少年自己进去即可,只要出来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关上。
院子里经过简单地修葺,不过依然能看出明显的残垣断壁的痕迹,脚下青石地面上蜿蜒的裂痕,深埋地下,门前一面大理石屏风也被一分为二,堆砌在院子的一角,原本种植者花草的地方,只剩下一些枯枝败叶,内屋的院墙上,也是爬满了沟壑纵横的缝隙。
若想全面恢复这栋宅院的生机,怕是要从头到尾都翻修一下,对于一个很难出手的凶宅来说,显然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子语顺着青石路从院门一直走到后院的凉亭中,从外屋走到里屋,看过了门庭,瞧过了檐廊,从这些残留的痕迹中,他能够想象的到,一位愤怒的男人是如何踏入这扇大门,又是如何一步步的走到每一位罪魁祸首的房间,做下了那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对于宅子里的事情,弓叔说起来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不愿多谈,哪怕是灭了这个大户人家满门,弓叔依然无法从这件事情中走出来,他放弃了游侠的身份,隐姓埋名的待在一家山林间的客栈里,酗酒为生。
他无法原谅做出那些事情的那些人,更是无法原谅当时不在那个女人身边的自己,他走的时候将身为游侠时最值得骄傲的剑匣扔在了演武林,他对当时的匠人谷很失望,对当时的自己也很失望。
昔日匠人谷一位叱咤风云的游侠,就这样陨落了,听韩云少说,当年的弓叔玉树临风,如今却只是一个邋里邋遢的酒鬼。
弓长张的名字,昙花一现,消失在匠人谷的历史舞台上,就如同子语此时触摸到的满手烟尘,吹一口气,便烟消云散了。即便是数年过去了,子语依然能够从房间的木家具上,或是院子里的砖石上,发现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血痕,或许只有那些血迹,成了昔日那件事的唯一见证。
从宅子里出来,子语与那位老者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这条小巷子,在巷子的拐角处,有一家不起眼的苍蝇馆,店小,门面更小,只有张桌椅,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坐不满人。
子语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掀开挡在门前的一个竹帘子,走了进去,店里只卖一样饭食,便是家传的牛肉面,听过店掌柜的介绍,子语要了一大碗加了红油的牛肉面,面多肉足,红油更是飘着热辣的清香,让人忍不住直吞口水。
这家店是夫妻二人经营着,因为店面偏僻,房租便宜,倒是能勉强赚一些小钱,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不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却是足够了,夫妻二人很满足。
牛肉面是男主人家祖祖辈辈的手艺,他们其实在心底还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愿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店面开到三乐坊那边,让匠人谷的人都尝尝自家牛肉面的味道,不过他也很清楚,三乐坊那边的店面费,怕是自己一辈子都掏不起。
子语其实想说一句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说出口,看着朴实而快乐的夫妻二人,子语觉得,其实能够像这样安安稳稳的享受生活便好,对于他们而言,最珍贵的不是手中的牛肉面配方,而是彼此在一起的日子。
子语不由得想起在楚汉茶楼的生活,干燥而乏味,可是那样的日子,又是最舒坦的。少年端着面碗,连汤带面的将整整一碗牛肉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脸上红扑扑的,满头大汗,店掌柜瞧见了,笑得很是开怀。
“发汗好啊,咱的辣油别的不说,吃过了定然要生一头汗,排毒养颜,妙不可言。”
店掌柜也是一位能说会道之人,店里没有几位客人,他手头自然是清闲,便常常与客人插科打诨,说笑连天。
从面馆出来,子语想明白一件事,快乐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像是这家面馆的夫妻二人,做着祖传的牛肉面,兢兢业业,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其实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至于那个将面馆开到三乐坊的愿望,子语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其实像这家苍蝇馆子一般,简单一些就好,毕竟他们家的面,实在是有些过于平庸了。
辣而无味,这是子语对面的评价,他奔向告诉店家的,可是想了想,又是算了,看着满头大汗的店家与店里面仅有的几个客人有说有笑,子语觉得,大抵许多回头客并非仅仅是来吃面的。
走过另一条巷子,又有一家路边不起眼的茶摊,摊位同样不大,摆了几张方桌,几个长条板凳,多是一些糙汉子,或是妇人孩子站在茶摊前,也不喝茶,便是听着茶摊前一个年迈的说书人讲故事。
茶是不那么讲究的大碗茶,故事也是三番五次说烂了的老典故,不过茶摊前的人还是乐此不疲,听的口喝了,便要上一碗茶,有时候,几个孩子还会抱着一个碗,一人喝上一小口,吹着热气,嘻嘻哈哈,好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子语在茶摊前一处清静地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茶,静静地听着那个上了年纪的说书人,讲着自己耳熟能详的故事,不时地拍手鼓掌,与那些玩闹的孩子一般,也会笑得合不拢嘴。
不多时,桌上又来了一位客人,露脐短袖,热辣的短裤,肩上却披了一件皮草,脚上是小牛皮长靴,那人坐下来后,身边便有淡淡的清香,子语不由得偏头瞧了一眼,又回过头去,随即便是怔住了,他错愕的张着嘴,险些将嘴里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