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上传来一声铃铛的轻响,十分悦耳,一驾马车缓缓而行,身后跟着七八个人,簇拥着另一驾马车,车上放在一个暗红色的木箱子,还盖着一个油布雨披,大抵是之前下雨的缘由,雨披上满是水珠,一个男子正站在车子上面,将雨披扬起来,狠狠地抖了抖,溅起大片水花,倒是淋了周围一个女子一身。
那女子穿了一身干练的劲装,瞧着便是一位江湖人士,面容清秀,叉着腰,满脸怒意,仰着下巴说道:“崔大鹏,找死啊,你是眼睛长在屁股上了,还是屁股长在脑袋上了,瞧不见这里还站着人啊?”
那个叫“崔大鹏”的男子被女子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也不气恼,只是嘿嘿笑道:“头儿,怎么说你也是一个女儿家,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些,大庭广众之下,张嘴屁股闭嘴屁股的,知道的咱是押镖护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拉的是粪车呢,多晦气啊。”
崔大鹏说着话,又将手上的油布抖了抖,然后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在一旁晾晒,这段路途多阴雨,之后还指望着这面油布遮风挡雨,对于镖师而言,货比人要重要,哪怕是人淋成了落汤鸡,也不能让货出问题,这是镖师赖以生存的信任。
女子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镖车,一把拧住男子的耳朵,气呼呼的说道:“崔大鹏,胆儿大了啊,还敢跟老娘顶嘴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咱是镖师,车上的货可是比人要金贵的多,平日里为人处世一定要低调,你倒是好,张嘴闭嘴就说自己是押镖护宝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车上的东西贵重是吧?”
崔大鹏一时语塞,也发现自己口误失言,犯了镖师最大的忌讳,行镖之人,哪怕是已经声名显赫,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职责,一旦答应了这场镖,便要完完整整的把货送到货主手中,除非行镖的镖师都死绝了,否则人在镖在。
人比狗低调,货比人金贵,这是镖师该有的态度。
崔大鹏吃瘪,引得其他几人哄堂大笑,这行人当中,能让崔大鹏这样哑口无言的,也只有他们这位镖头了,崔大鹏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让这批货有闪失。
女子看了眼一脸严肃的崔大鹏,又是哑然失笑,不过想起箱子内的货物,又是叹了口气,这是一箱子产自葫芦镇的黄石,作为画师的颜料以及道家方士炼丹的原料,都是极为珍贵的,尤其是这些年葫芦岛连年战乱,山上的黄石也已经到了枯竭的地步,价格更是水涨船高,一旦这批货出现纰漏,他们这样的小镖局可是赔偿不起,所以一路行来,才小心翼翼,万分谨慎。
崔大鹏瞧见女子眼神中有些担忧的神色,赶忙又是换了一副笑脸,嘻嘻哈哈的说道:“头儿,你就放心吧,这里可是龙阳镇官家驿道,离着小镇城门也就几里地了,还能出什么乱子。”
为了让女子安心,他指了指道路另一边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挤眉弄眼的说道:“你看那人,担子上的货倒是沉甸甸的,不过脚步轻浮,隐隐有些气喘,一看便知是常年奔走的行脚商,吃得了苦,打不了架。”
然后又努努嘴,瞧向走在前面的一个妇人,手上还拎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小孩子一蹦一跳,妇人两颊红扑扑的,不是那种大家闺秀的腮红,而是纯粹天凉冻红的,崔大鹏又是说道:“一看便是勤俭持家的妇道人家,到城里讨生活,或者走亲戚的,双手布满老茧,不过指节干瘪,并非是习武之人。”
崔大鹏分析的头头是道,将沿途路过的行人都说了一个遍,女子也知道这家伙是在安慰自己,她也不是那种杞人忧天之人,便拍了怕崔大鹏的肩膀,笑道:“行了,真当自己是火眼金睛啊。”
见女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崔大鹏嘿然笑道:“头儿,咱虽然不是火眼金睛,却也生了一双慧眼,这眼睛一睁一闭,什么人什么样,也就瞧得八九不离十了。”
话音刚落,随车而行的一个胖乎乎的家伙故意拆台道:“得了吧,崔大鹏,你也就是这么一张嘴厉害,是不是劫路的山匪难道还会写在脑袋上啊,你看一眼就能知根知底,那还要咱们这些镖师做什么?”
崔大鹏瞪了那个胖子一眼,这家伙就是喜欢和自己争锋相对,两人在镖局也是你来我往,并非不对付,仅仅就是不服气而已,算是见面就没有好话,不过却是称兄道弟的那种,大抵也只有这样的好兄弟,才能对对方的性子了如指掌。
崔大鹏说道:“胖头鱼,你还别不服气,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若是觉得咱胡言乱语,便当场说出来,别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恶心人。”
那胖乎乎的男子也不气恼,大抵是两人平日里说话就是这样的语气,不光是眼前二人,便是那个女子以及其他几位同伴,也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二人若是一日不拌上几句嘴,那才是奇了大怪了。
叫“胖头鱼”的男子理所当然的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别的不说,便是游侠之中,便有许多奇人异士,这些人若是站在这里,你还能瞧出他们的深浅不成?”
崔大鹏不以为然,反唇相讥,“奇人异士你以为是相见就能见到的啊,那种人都是万里挑一,或许咱们一辈子都不曾见过那种人,你以为是池塘里的小鱼小虾,一抓一大把,像是地里的白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那胖子一时语塞,被激的面红耳赤,又是引来其他人的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