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神情有异,但不肯开口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给金兰道歉。
金兰心道,她猜的果然不错。
无缘无故的,陈家怎么会突然来退亲?陈家不是轻狂人家,就算知道她昨天差点被罗云瑾掳走,也不会这么不留情面地退亲。而且是谁把昨天的事透露给陈家的?
知道昨天城门前那场动静的人不少,但是那些护卫要么隶属东宫,要么听从罗云瑾,东宫还没说什么,谁敢对外吐露一个字?
皇太子身份尊贵,东宫从属肯定不会碎嘴,只有罗云瑾嫌疑最大。
贺枝玉在信里和金兰诉过苦,说宫中内官心眼小,贪欲大,稍不留意就可能得罪他们,他们表面上温顺谦恭,面对宫中贵主姿态要多卑微有多卑微,其实狡诈阴狠,暗地里惩治宫人的手段极其歹毒。选婚太监掌管秀女的选拔,所有秀女都得讨好选婚太监。选婚太监不喜欢谁,只要随随便便在周太后或者郑贵妃面前漏几句口风,转天那名秀女就会被礼送回家乡。贺枝玉是个暴脾气,为了入选不得不做小伏低巴结太监,别提有多郁闷了。
金兰心想宫中内官那么多,未必个个都像枝玉说的那样阴险狠毒,谁知转头就碰到了罗云瑾。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一定是罗云瑾畏惧皇太子但又心有不甘,于是派人去陈家多嘴,威逼陈家退亲。皇太子身份何等高贵,救她一次是她运气好,要是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呢?
罗云瑾不会放过她。
金兰暗骂罗云瑾卑鄙无耻,那么标致的一个美男子,为什么非盯着她不放?
有病!
陈母心疼地摸摸金兰的脸:“阿妹,你不怪我们?”
金兰摇摇头,和陈母说起玩笑话:“要是哪天表哥被公主瞧上了,官府派兵来家里逼着我退亲,我也会退亲的。”
现在宫里是掌印太监一手遮天,罗云瑾并不是很出风头,但连向来看不起内官的表舅陈父都说罗云瑾来日不可限量,那样一个跺跺脚就能震动京师的大人物,陈家怎么惹得起呢?
陈母大受感动,捧着金兰的脸,叹道:“好孩子……是我们陈家没这个福气……”
金兰淡淡一笑。
要说真的一点都不伤心失望,当然不可能。两家从小就定了亲,她一直把陈君山当成自己的良人,未来的丈夫。现在大难临头,陈君山毫不犹豫地抛开婚约,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金兰想了想,还是问陈母,“表哥不来见我么?”
陈母表情僵硬。
金兰知道自己不该问这句话,但她必须问出口。
当初陈君山主动求陈母来贺家提亲,这桩婚事她也点了头,现在两家退婚,不管是仇是怨,他们两人应该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表哥愧疚也好,埋怨她也好,羞辱她也好,她要听表哥亲口说不想娶她。
陈母面露尴尬之色,“阿妹……君山不会来的,他书读多了,脑子迂,不知道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还是别见他的好。好孩子,这事全怪我们,我们不敢得罪贵人……阿妹,要怪就怪你表舅和我吧,你大表哥、二表哥刚刚成家立业,一大家子人,我们怕啊……”
说到后来,陈母泣不成声,哭着走了。
金兰目送陈母远去,心口一阵一阵发凉。
表哥畏惧罗云瑾,这不怪他,但表哥连亲自来向她解释清楚的勇气都没有,她很难过。
那可是她曾经以为的终身依靠啊……
剪春扶着金兰,顿足轻骂:“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表少爷说忘就忘了?”
金兰收起惆怅之色,苦中作乐,戏谑道:“枝玉说得对,男人都靠不住。”
剪春笑不出来,心里暗暗叹气。
她觉得自家小姐性子软和,嫁去别人家十有八九要受气,陈家这门亲事最合适。陈家是亲戚,陈君山知根知底,陈家上下都喜欢小姐,这门亲事实在挑不出毛病。陈父、陈母受够了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一心盼着给小儿子找一个不爱掐尖要强的,小姐温柔和顺,陈母、陈家少奶奶、陈小姐都怜爱她的人品,巴不得她早点嫁过去。这么一门好亲,居然就这么被搅和没了。
难道小姐注定要去宫里服侍贵人?
那可不行。
小姐没那个和其他人勾心斗角的本事。
丫鬟们都盼着自家小姐能够攀高枝,这样她们也能跟着沾光。枝玉小姐的丫鬟就是这样,一个比一个心气高,外院的掌柜她们都瞧不上,要嫁就得嫁个当官的。
还真让她们盼着了,枝玉一步登天,她的丫鬟愈发连当官的也瞧不上了。
剪春不一样,她没有争荣夸耀的野心。不然她也不会甘心一直守在不受宠的金兰身边,一守就是这么多年。金兰身边的丫鬟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她从来没挪过窝。她看着金兰长大,把金兰当成妹妹看待,事事真心为金兰考虑。
太子爷再好也没用。
金兰的身份配不上。
不匹配的婚事风险太大。
金兰顶多能当个东宫侍妾,当妾就意味着要在太子妃眼皮底下讨生活,金兰没学过规矩,没见过什么世面,不适合去深宫和人斗心眼。而且金兰已经吃够苦头了,下半辈子还得看主母的眼色过活?
何况东宫是什么地方?枝玉那种有心机的人进去了也未必讨得了好,软弱单纯的金兰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表少爷才是和金兰最相配的人,门当户对。表少爷是小儿子,金趣相投,又有青梅竹马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