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令孙氏头疼无比,回来还不敢跟聂夫子说,大儿子不听她使唤,她根本管不着,若是强逼了,最后吃苦头的就是自己。娘家那头也不是善茬,她哪里还敢再回去,若是真闹僵了,往后可怎么了得?但孙梅若真要嫁过来,自己也只得聂秋文一个还能摆布的儿子,可是她比自己的秋文大三岁啊!孙氏一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过个年心里都堵着气窝着火,一听到聂明还上来问吃鸡的事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一耳光便抽了过去,厉声道:“吃吃吃!一天到晚的你就只知道吃,饿死鬼投的胎啊你,吃这么多,也没见你给长出些什么好处来!”孙氏骂完这话,聂明捂着耳朵低垂着头不开口,孙氏心里气又更盛了些,却是想着今天是大年三十,也勉强忍了气,一边骂道:
“怎么,家里没个男人落屋,咱们几个女人便吃不得鸡了?那鸡本来也是你爹买了今儿吃的,去收拾了,好好煮一锅,他们不回来,我就不信我嘴缺了一块吃不得!”聂明答应了一声,死死咬着嘴唇含着眼泪出去了。屋里就剩了一个聂晴,紧张得双腿都打哆嗦了,孙氏目光落在女儿身上,这两个女儿没一个长得像聂夫子的,都像她,孙氏生了四个孩子,也就只有聂秋染最像聂夫子一些,甚至长得比聂夫子还好,其实孙氏也为自己那个大儿子得意,可惜她心里隔阂深了。实在两母子亲近不起来。这两个女儿虽然样貌像她,可惜脾气却没一点儿与她相似的,大的时常闷着话不出声,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而这老二则是胆小怕事,跟软面团儿似的,让人瞧着便心里烦。
孙氏心里不舒坦,看女儿也不顺眼,挑了挑眉头便道:“你今儿不是说你遇着你大哥了。跟他说了,要让他回来吃饭的?”聂晴连忙就点了点头,孙氏便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你去给我瞧瞧,今儿崔家那贱丫头买的东西恐怕不少。你便留在那边吃晚饭吧!”她这话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心实意这样说的,聂晴自己还差着崔薇一双鞋面儿,哪里敢在崔薇家中吃饭,顿时便跪了下来,哭道:“娘。我跟崔,薇不熟的……”
“你这没用的东西!”孙氏听她这样说。顿时又气结,也懒得再搭理她,挥了挥手,聂晴这才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出去了。
崔薇家里如今已经点上了灯,冬季里天色黑得快,早在酉时中天色便已经黑了下来。那时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放起了鞭炮,崔薇自然也不例外。按照此时的习俗来说,放鞭炮是为了去旧迎新,且驱魔避邪,代表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到来身上除去噩运只得好运的。这是一个好兆头,她当然也要跟随习俗。崔敬平与王宝学二人搭了凳子在外头贴着聂秋染下午时写的对帘,聂秋文则是提了一串晒干的红辣椒挂在院子里的墙壁上,厨房里崔薇忙得热火朝天,这样冷的天气,屋里却是喜气洋洋一片。
过年时她也难得奢侈了一回,买了好些蜡烛点着,将整个客厅照得灯火通明的,厨房里头点了四盏油灯,一**提前切好的菜码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配料都是准备好了的,只消直接下油炒就是。鸡烧小芋头,一旦炒香了崔薇便倒进锅里放在一旁的灶上只等着火候到就是。今儿是大年三十,不会早睡的,因此晚饭自然吃得也晚,也不用赶时间,下午时宰好的肉末弄了一小半出来混了些细碎的姜沫儿以及碧绿的小葱段进去混好了,又调了虾酱以及盐等,混着冬瓜煮了些肉圆子汤,晌午后便炖着的猪蹄到这会儿散发出阵阵香味儿来,聂秋染坐在灶台前,只塞了一些粗壮的树杆进去,便能烧上许久,他几乎是坐在灶前烤火而已,不知为何,崔薇看到这样的情景,却是忍不住想笑了起来。
这菜也不能煮的时间相隔着长了,免得一道菜端上桌,第二道菜便凉了,现在天气冷得很,坐屋里不关门儿都能将人冻成个冰棍儿一般,崔薇刚将肉圆子汤放到锅里温着,外头便听到崔敬平的声音响了起来:“聂大哥,聂二姐找您嘞。”这声音大得恐怕隔壁都要能听到了,崔薇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外头聂晴却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屋里聂秋文还好意思站到门口边去瞧热闹,丝毫没有要给姐姐解围的意思。
“二郎,你帮我将大哥叫出来吧,娘说让我来唤你们回去哩,今日是大年三十,一家人总要在一起团聚才是。”她声音轻轻细细的,一句话没说完头便低了下去,聂秋文哪里会管她这么多,什么大年三十不三十团聚的,他根本不在意,反正哪儿有好吃的他就在哪儿,才不管聂晴的话。再说今天的菜有大半是他的辛苦劳动成果,聂秋文自个儿还没等着尝过,却闻到厨房里一波传来一波的香味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知比家里的饭菜好吃了多少倍,家里一祭完祖宗,那些肉啊油的都腻了,年年都要吃猪头肉,一想到过年便没了胃口,哪里肯回去,因此他理也没有理聂晴,只是哼了一声,扬高了头。
“你来干什么?”聂秋染拍了拍身上的柴灰,一边走了出来,看到他身后没有跟着崔薇时,聂晴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她站在门口边儿许久了,但却没人请她进屋里去,外头细雨飘着,打在人身上跟落了个细针般刺疼,风呼呼的刮着,让人恨不能将头和四肢都缩进衣裳里头。地上的石块像是含了冰一般,冻得直让人打哆嗦,那股冷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