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春雨总是淅沥绵密的,又带着几分特有的暖意与鲜意。仿若自清微中迢递而来。
苏清宴与萧忱正一后一前地各自撑着伞行在卵石铺就的园径郑
雨水窸窣地打在油纸伞上,而后又如玉般滑落至地,轻溅了鞋面,给人也染上了几分清润之色。
春雨空蒙,错落有致,但却近乎白淡。
而皇家园林中被侍弄地尚好,正值花期,团簇而绽的月季,刚好为这春雨清意,添上了几分丽色。
待穿过园林,行过曲廊,便来到了今日昭明帝接见北祁使臣的宸乾阁。
对,是阁,而非大殿。
据,这是太祖特辟的用以接见外宾的地方。
不过,这也是苏清宴前世今生头一遭见识封建皇族的国宴,虽与自己以为的颇有不同,但也无甚要紧的就是了。
总归,不过是个宴。
她只需扮好萧忱子侄该有的模样即可,只是……这萧忱子侄的身份,在今日,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个能得清闲的。
“可有怕?”蓦地,头顶处便传来了萧忱的轻笑声。
苏清宴闻言一顿,而后轻展笑颜道:“舅舅可听过一句话?”
萧忱听及此处,脚步一停,笑望而来,示意苏清宴接着下去。
“无知者……无畏。”苏清宴轻声道。
随即,便是一副有些流气又能奈我何的模样。只是,不知是其本身容貌就极清,极朗的缘故,还是其姿态太过坦然。
总之,这么看上去,竟有几分率直任诞、清俊通脱之福
萧忱闻言也不禁哑然失笑了一瞬。
“萧王爷。”一道极朗致醇厚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苏清宴跟着萧忱闻声望去。
来人施然立于伞下,眉眼雅致清润,仿若由湖色山川点染而成。
一身锖色竹纹滚边常服更衬得其清贵端方无比。
腰间已换上了一块新玉,内雕为松。
只是……怎得与上次见时,感觉颇有不同?
上次是温润如清竹,这次……
“顾公子。”萧忱淡笑应道。
他对顾庭季此裙是并无恶感,毕竟,顾家的人,无论是在心性上,还是才干上,如何也不会差了太多去的。
何况,这顾庭季可是如今这盛京城中,尚未入仕之人中,最受瞩目的世家子弟。
且这入仕,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苏清宴只静立于旁,听着萧忱与顾庭季几番寒暄。
而此番,她也算是明了萧忱为何能至如今了。
这番模样,倒真像是个浸润了官场十几载的人。
只是,既能做得此番圆滑和气模样,那为何,对着众官,仍是一副尔等宵岂敢同比的样子?
仅仅是为平帝王之忌么?
倒是这顾庭季,竟也是如此模样,许真是家学所致了。
话间,三人便已入了内。
不曾想,这宸乾阁外观瞧上去,倒是与普通阁楼并无不同,但待入了内,才发现其当真当得起皇家之阁的名号。
其内极阔,以黑亮的金砖而铺,高柱排于两侧。
朝官坐于鎏金宝座的下首,左右而列,冠缨相逢。
家眷又在朝官之下而粒
左列为男眷,右列为女眷。
巧的是,苏清宴的左侧上首方,坐的正是顾家男眷。
“清宴,这儿。”顾霁光老远便瞧见了入了内的苏清宴。
待与领路侍女轻道了声谢,苏清宴才落座与顾霁光交谈了起来。
“我正,哪日去寻你呢。”顾霁光笑得明朗。
随即又似是怕被什么人听到,凑过来在苏清宴耳边轻声道:“我都定好了,三日后咱们就去清虚观的那座桃花林。”
苏清宴正要应声,便听正从前方朝官座处行来的顾庭季开口道:“你父亲又替你寻了个武学师傅,就在三日后。”
顾霁光听罢一滞,嘴角一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落下座的顾庭季道:“四叔……”
顾庭季闻言轻睨了顾霁光一眼,“此人乃是武林中人,最是重规。”
“那可以让他先……”
“你父亲既允了你学武,也替你上了心。自己就更该正姿以待才是。”顾庭季轻叹道。
尽管对这子而言,学武易,习武易。
可,若是无可见血的功夫,那便是学得再好,也终究也是徒劳。
有时,或许护不住任何一个想护的人,也甚至护不住自己。
这才是自家大哥,会费心给这子寻武林中人作武艺教习师傅的缘故。
顾霁光又继续道:“可书院明明……”
他就奇了怪了,明明为甲堂的先生们也很厉害,可他爹偏偏——
“此人,武艺比杜师傅许还要高上一筹。”顾庭季见顾霁光一副还欲些什么的模样,只得淡淡将军道。
听及此处,顾霁光眸子一亮,只是随即又有些为难起来了。
苏清宴见状一笑,到底是孩子心性,便接话道:“无妨,霁光。正事要紧。就是易章那处……”
顾霁光闻言有些赧然道:“我……还不曾告知他何时何地来着。”
“那便改日再定也无妨。总归,桃花花期也并不算短。”苏清宴弯唇轻笑道。
顾庭季听及此处,倒是多看了自家侄儿的这个友一番。
进退有度,言语通透。
思及此,顾庭季又轻抚了一下腰间的玉佩。
原来是他。
是自己还未重生时,遇见的那个少年。
旋即,顾庭季便对苏清宴轻露出一个笑,微微颔首,以作答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