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想了想,道:“好,师父这个主意当真是为我着想。妙玉全听师父吩咐。”
好了道:“你如今身子还没大好,过几天再办吧。这两天你就自个儿温习功课,正好修行,扫除心中杂念,免了心里苦痛,一举两得,再好不过。”
“是,师父。”
妙玉心里一想通,头脑也便清明起来,每日里正常饮食,身子也一天天好起来。由于每日里只是默念经文,心无杂念,胸臆竟也舒展了许多,精神也好了,脸上的病容褪了,又恢复了如花容貌。
三天后,妙玉穿了僧尼缁衣,手捧木鱼,随好了一同往灵堂去。
府里人也都知道大小姐要亲自给老爷诵经超度,心里稀奇,不少人也都放下手中活计,偷偷跑来观看。
灵堂前已腾出了空地,别的僧人和道士也都被安排到一旁暂时休息。
妙玉和好了先上了香,烧过纸钱,便跪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好了高声念偈:“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然后敲响木鱼,妙玉摇响手中金铃。
好了便领了妙玉一同念往生咒、涅槃经等,随着诵经声的高低转折,间或敲一下木鱼,金铃随之摇响。
妙玉的声音娇嫩清脆,和在好了的低沉婉转的声音中,竟如天籁和声一般,让听者无不如痴如醉。
彭世贤——不,如今应该叫梅世贤了——作为孝子陪在一旁听经。
他本自一直对妙玉倾心爱慕,但自己做了这许多错事,而每一件错事都是在伤害妙玉。在妙玉的面前,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他无颜面对妙玉。如今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眼前,那如花似玉的脸庞就在他眼前,那绝世风华的身姿就在他眼前。但他已是她名义上的亲哥哥。
虽然这个名份是别人提议的,但也无不是他自己梦寐以求的,因为有了这个名分,他就是这座轩丽大宅子的主人,有了这个名分,他就是有钱人,才是真正的少爷,有许多奴仆簇拥着的主子。他不会再让人瞧不起,也不会再去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被人呼来喝去地骂成穷酸。
如今他真正成了这座大宅子的主人了。可他的心底却又隐隐生疼。因为,他跟那有着绝世容华的人儿再也没有了亲近的缘分。即使名义上是兄妹,他们的心也永远走不到一块去。虽然她的心里或许始终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但他的心里却全是刻着她的名字,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的一切一切。可她出家了,她成了佛祖的人。他连以兄妹的名分想要靠近她也是不能的。虽然他从来都没能得到过她的一丝眷顾,但他即使不能亲近她,便是时常能见一见她,也心满意足了,可连这一点卑微的愿望他也没能从老天爷那里得到。从今往后,他的心里永远都会留下一处空白。永远也无法填补。
他不敢看她,但她那动人心弦的娇柔嗓音却声声入耳,直入心底深处。他的心又酸又痛。又麻又痒,如同有一支鞭子一下一下不停地抽打着他的心,却一时不得解脱。也许,永世也不得解脱。
梅世贤闭上了眼,一行久违的荡涤着良心和情感的泪水奔涌而出。
门外聚集的人也都悄然无声地聆听着这天籁佛音;从附近经过的人也都停下脚步侧耳聆听;在另外一间房中休息的僧道们也都停止了谈论。望向窗外天空,似是听见观音现世说法。满天鲜花散落、随fēng_liú转。
连树上的鸟雀也安静下来,似也在聆听这天籁佛音;府里的猪狗鸡鸭也都安静地缩在角落里,马儿安静地低头吃草,似都不忍打扰这庄严的诵经声。
一时之间,天籁俱寂,只留这圣洁庄严的佛音回响在天地间……
(二十三)闻噩耗二公子上祭 求谅解继兄长纠缠
妙玉了却心愿,此后便也心思空明,府里的诸多事也不管,只管随了师父修习念佛。府里自有二太太和大少爷及管家们操持着。
梅国栋的出殡日期也选定了,只在十月初九。墓地也是早选好了的,就在梅家祖坟地里,另有府中管事的监管挖掘修筑。
这日妙玉忽地想起一事,便问傲雪:“那日我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缨儿怎么说?”
傲雪看了看妙玉的脸色,有些小心地答道:“小姐,这些事都过去好些天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妙玉便有些不耐烦:“前段时间事情多,我也病着,哪里想得起这些事来。如今这梅府都是别人的了,师父教导我要看得开,不与人争长短,那也罢了,但我爹死得蹊跷,我可不能不弄清楚。你只说,缨儿是怎么说的吧。”
“那是大家都在忙乱,我暗自出来把缨儿叫到后园子,悄悄问她老爷发病的时候,是怎么个情形。缨儿说她当时正在上房东厢房擦拭家具上的灰尘,就听见何管家来了。二太太便把何管家接到东厢房说话。家里下人也都知道规矩,二太太和何管家说话时,大家也都离得远远的,不许靠近。缨儿躲避不及,只得隐进隔间,不敢作声。只听二太太和何管家说说笑笑,也不知做了些什么,然后那何管家的声音忽然大了,说到踏看二小姐墓地的事。正说着呢,便听到隔壁正房里有什么撞倒的声音,二太太和何管家便忙出去了。缨儿也才从隔间出来,也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只见门边和地上都是血,老爷已让二太太和何管家抬到了床上。后来二太太让缨儿小红两个一起把血擦干净了,让她们不许乱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