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忽然窜上韩风先的背脊,他感觉自己的背后仿佛有什么寒气刺骨的东西正顶着他。他猛一个哆嗦,立刻撞鬼似的推开哥灵察。
“你说什么?!”
哥灵察后退了两步,沉静地与他对视,没有回话。
韩风先又将目光移向他的手,却见他手里空空,什么都没有。他惊魂稍定,开始怀疑起方才是自己的错觉,或者说幻觉。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从他投奔朱瑙开始……或者更早,早到他还在董姜手下的时候,他的夜晚就常常彻夜难眠。难得入眠,又常在夜中惊醒。当施州失守后,他的状况愈发严重。
回想这几年,他在韩赞手下时因矛盾重重,一时激愤,便砍下韩赞的脑袋投奔了董姜,谁料却被董姜收缴了兵权,从此失去自由;后来他在董姜手下处处受辱,忍无可忍,又砍下董姜的脑袋投奔了朱瑙,结果非但没得到重用,反倒备遭冷遇,如今又落到如此地步。
他一步错,步步错,走的每一步都是下坡路。他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亦不知往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神经愈发紧绷敏感,时时都在崩溃边缘。
他看着哥灵察,哥灵察也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他在哥灵察眼中看到的是一种陌生的、复杂的情绪。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哥灵察没有回话。片刻后,哥灵察又退后了两步,离开了烛光的范围,韩风先愈发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昏暗中,他听见哥灵察缓缓开口“请统满尽早振作起来。外面还有几百将士,他们的性命都寄托在统满身上。”
韩风先伸出手,想让他再靠近一点,看一看他的神色。然而哥灵察却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出去了。
……
哥灵察出了韩风先的屋子,只听不远处的阵地上闹哄哄的,他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刚到阵地上,只见两人正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一面打一面愤怒嘶吼,仿佛置指对方于死地。周遭还有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哥灵察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忙四散开,那两个扭打的士兵也停了下来。两人从地上爬起来,皆灰头土脸,脸色憔悴。
哥灵察仔细辨认了一番,认出那两名士卒,不由奇道“你们不是结义兄弟吗?为何打架?”
一人立刻指着另一人道“副使,他偷我的饼吃!已经连续偷了三天了!”
被指控的那人面红耳赤道“我……我没有!只有今天,我拿你的袋子看看,前两天不是我拿的!”
被偷饼的人怒斥道“人赃并获,你还要狡辩!”
哥灵察问道“就为了几块饼,你们就不顾情义了吗?”
被偷饼的人红着眼睛道“都要饿死了,他还偷我的饼,他没有把我当兄弟,我还讲什么情义?!”
哥灵察沉默。
他们从施州败走后,退到了云阳。谁料长沙军对他们不依不饶,又追到了云阳附近,虽然还没向他们发起进攻,但已经截断了他们他们的退路。万州又不肯发兵驰援,只让他们坚守,于是他们陷入了孤军作战的境地。
孤军作战,最大的问题是补给。他们从施州仓皇出逃,没有带出多少辎重。云阳的物资又有限,于是他们只有极少的粮草。为了维持更长的时间,如今每人每人只能分得两块巴掌大的饼果腹。士卒们每日都饥肠辘辘。
不仅如此,从施州逃出来的还有不少伤兵。云阳也缺少大夫和草药。如今阵地上的这些士卒们吃不饱,穿不暖,整日唉声叹气,毫无生气。
人是如此的脆弱。想当初那对结义兄弟情比金坚,每日同进同出,比亲兄弟还亲。可饿上几天以后,就能为了几块饼打得你死我活。
而这,才刚刚开始。
哥灵察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收到万州回信,万州已接到我们求援的消息,马上会派援军前来解云阳之围。在援军到来前,我们若能守住云阳,则前过不计,更可立功。”
众士卒全都怔住。援军?!若有援军到来,就不必愁没有粮食吃了!
立刻有人急急问道“副使,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哥灵察道“短则三日,长则五六日。”这话是他瞎编的。万州并没有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援军,只让他们尽可能地坚守。可现在为了稳住军心,他也只能这样说了。否则军心溃散,士卒内斗,后果更加不堪设想。若几日以后援军未到,他只好在寻借口,继续安抚士卒。
也有人将信将疑“副使,是真的吗?”
哥灵察道“我何曾骗过你们?”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还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指挥使是个混帐,副使却待我们很好。他既然这么说,想必是真的了。”
“再捱几日……再捱几日就有救了!太好了!”
众人很快欢欣鼓舞起来,方才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方才那对打得你死我活的结义兄弟也不再斗下去了,互相看了一眼,神色皆是尴尬。
哥灵察道“军中斗殴,违反军纪。眼下时机特殊,从轻处罚。你们每人关禁闭一日,自去领罚。”
那两人皆无异议,低头认了。
哥灵察处理完此事,又沿着阵地继续向前走。
走出没多远,只见前方一处阵地空虚,守兵竟然不在。他在附近转了一圈,终于在一处土坡后找到了擅离阵地的士兵——只见一群士兵正聚在一处,义愤填膺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