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刘氏的建议以后, 王六果真去找了城里其他的粮商。
正如刘氏所言,非奸粮行一来,绵州城里的粮商们都慌了神, 正不知该怎么办呢。王六这一出来, 商人们都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 大家一拍即合,纷纷积极响应。
于是往后的几天里, 王六每天早上都会斗志昂扬地出门去找商人们商谈。谈到晚上回来,一点不见疲色,反而神清气爽。他满心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办成一件大事了。
然而又过了没几天,这样的情况就改变了。早上王六出门的时候不再兴高采烈, 回来的时间也比先前早了,一回来就发脾气, 跟受了多大气似的。
刘氏发现了丈夫的变化,连忙询问究竟。王六正愁满腔怨言没处发泄,马上一股脑全朝着妻子倒了出来。
“蠢货!那些家伙全是蠢货!”
“奸商,都是奸商!除了我以外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原来这几天下来,商人们的矛盾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众人根本没法把力往一处使。不往一处使力也就算了,有些人还暗搓搓算计别人。于是结盟还没结成, 众人反倒先内斗起来了。
王六作为牵头之人, 原本以为自己能有些话语权,也有心想要主持大局。奈何他在商人之中既不是年纪最长的,也不是生意做得最好的, 压根没人搭理他。每次他想说点什么,都会招来一堆拐弯抹角的冷嘲热讽,简直把他气得够呛。
刘氏听了这话,也是大吃一惊,不解道:“你们前几天不是谈得挺好的么?你还说这事肯定能成。怎么这两天忽然就闹成这样了?”
“废话!”王六唾沫星子乱喷,“头几天我们压根就没聊怎么办事,光顾着在那儿放狠话了,能不聊得开心吗?这两天开始讨论每个人要拿多少本钱,要出多少力,那帮家伙就开始一个比一个躲得快……能不翻脸吗?!”
刘氏目瞪口呆。
王六又是一阵怒骂,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心里的怒气才消减些。
怒气过去之后,他冷静思考了一会儿,叹道:“唉!我愿本以为那非奸粮行只不过是财大气粗,舍得砸钱,才能把生意扩张得如此快。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他们的大东家是谁。必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光是他能把这么多人管得服服帖帖,全都照着他的意思做事,就足够让人钦佩了!”
话是这么说,往后的几日里,王六仍抱着一丝希望,继续去找其他商人商讨结盟的事。毕竟若不想法自救,他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拿出一个可行的计划,结盟之事眼瞅着就要泡汤了——有几名粮商忽然退出了商讨。要是别人还算了,偏生这几个都是城里生意做得最大的。他们这一走,余下一群小商人要怎么办?
这下王六可彻底慌神了。
还没等他想出解决的对策,一个更坏的消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
“老六,老六,等等我!”
王六从茶馆出来,正往回家的方向走,忽听背后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城里的另一个粮商张明。
张明追上王六,神神秘秘地将他拉到一旁:“你听说了没有?”
王六一头雾水:“听说什么?”
张明左右张望一番,道:“你知道老李、老马为什么不来跟咱们商量怎么对付非奸粮行了么?”
王六立刻问道:“为什么?”
张明道:“我也是刚听老李家伙计说的——非奸粮行找上他们了,想让他们也加入粮行!他们答应了,就抛弃我们了!”
“什么?!”王六震惊了,“让他们加入非奸粮行!怎么加入啊?他们又不是阆州的商人!”
张明好笑道:“你以为非奸粮行都是阆州人在经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非奸粮行之所以能扩张得这么快,因为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找当地的粮商合作。当地粮商加入他们,挂上他们的招牌,照着他们的规矩办事,可其实经营的还是当地商人。要不你想,他们怎么可能半年时间就把店开到六个州?他们哪能打通那么多关系,哪能招到那么多人手啊?”
王六目瞪口呆:“这、这……你怎么知道的?”
张明解释道:“我在龙州有亲戚,前两月非奸粮行在龙州开业。我亲戚知道我在绵州经营粮铺,也知道非奸粮行很快会到绵州来,所以提前写信知会我了。果不其然,非奸粮行还是这套把戏。”
王六起先诧异,随后陷入沉思。
他全家老小都在绵州,也没什么别州的朋友,因此这些事情他压根没听说过。他光知道粮行是阆州商人办起来的,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经营法子。
他沉思片刻,问道:“那些阆州人没来找过你?”
张明摆手道:“找我?他们能看上的都是大粮商,我就开那么一爿小店,哪能入得了他们的法眼?再者说了,就算他们找我,我也不想加入他们。你说我原本生意做得自由自在,他们这一来,我就得挂上他们的招牌,还得照着他们的规矩办事,凭什么呀?他们那规矩可多了!我才不乐意呢!”
王六想了想,道:“也是。我们凭什么听他们的?——不行,既然是这么回事,我可得赶紧找老李老马他们去。”
张明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赶紧去劝劝他们。要是他们真的加入非奸粮行,我们再怎么结盟也没用了。”
王六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径直照着老李的店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