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日,比往年早了些。
但这正好迎合了盛京众位权贵之家的心思——
杨府一门三爵。除去已经成亲的同安伯;尚有一位国公世子和一位侯爵世子两位才学与品貌出身并佳的少年才俊尚未定亲,盛京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谁不积极?
到时候宾客盈门,可想而知。
府上这样的盛事,林宜佳自然是无法躲懒的。
二位长辈虽并未给她安排具体需要负责的事宜,但身为同安伯夫人,杨府嫡孙长媳,这迎来送往、寒暄待客,绝对是不能少的。
因这些日子她觉得长日无聊,待于能以主人的身份参加这盛京第一赏花宴,林宜佳颇为期待。
“想那一年,我们一家人才回盛京,就接到了赏菊宴的帖子。那时候,二婶娘还对二叔父怀抱误会,敏感自卑不愿意出门,眼看着二姐姐的年龄渐长,心中焦急的不行,见到我娘回京跟见到菩萨真佛似的……”
林宜佳同杨广北谈起旧日往事,笑容恬静温暖。
从景和十二年,到应庆三年;从十二岁,到十九岁。
这逝去的七年光阴,仿佛漫长无比,却又像是眨眼间飞驰而过。
林宜佳回想那一日,她们姐妹几人心怀忐忑地在府门前下了车,想起从那时起她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她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不再说话,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良久回神。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那个时候是客人,这突然间转变身份,真有些不能适应呢。”
杨广北安抚她道:“我邀请柳慎之也来。他都那一把年纪,对柳家的怨念也消了差不多,是该找个人成亲了……他也算是独苗,总是拖延下去,耽搁了子嗣,也不好。”
杨广北注视着林宜佳的那愈来愈明显的小腹。目光中有些担忧。
他没有林宜佳那么多的感怀,只一想起才几日前的宴会林宜佳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遭遇危险,他便轻松不下来。虽然这一次,安悯绝不能从深宫幽禁中走出来,走到杨府中来——
就算她能从深宫中出来,就算她到时候能站在杨府门前。他也绝不会容她进入杨家这个大门。赵安悯已经不再拥有皇室身份,他有足够的权势将她拒之门外!
但有柳慎之就在府上,他更能放心一些。
林宜佳感受到杨广北的心意,心中温暖。同时,她也想起柳家诸事,问道:“发生了那么多事。柳老爷子后来没有怀疑柳慎之,让人找他们母子吗?他总该记得自己还有这一支的子嗣吧?”
就算往日忘了。这吃过一次大亏,总该记起来了。
杨广北道:“怎么没有找……其实,不待柳家找过去,柳慎之同柳老爷子已经私下见过了,只悄悄地没有往外宣扬,且不欢而散罢了。”
“不欢而散?”林宜佳微微疑惑重复,而后沉吟道:“是了。柳老爷子一定斥责了柳慎之吧。”。
杨广北摇摇头。微带笑意道:“宜儿这回倒是猜错了。柳老爷子能官居首辅,自然有常人没有的胸襟……他见到柳慎之。只问他知晓不知晓那些事……”
“柳慎之是怎么回答的?”林宜佳问道。
从“夫婿人选”到“救命之恩”再到今日的“专用大夫”,柳慎之已经成为了林宜佳生活中极为重要的人。对于他的私事,她还是很有兴趣知道的。
杨广北握住林宜佳的手,再次抬步缓缓前行。
百样的菊花将府上点缀的五颜六色,绚丽夺目。徜徉其中,仿佛到了菊的王国一般。
他边走边道:“柳慎之生平第一次面见自己的亲生祖父,想起他抛妻弃子的行径,心中自然不平。于是,他便反问柳老爷子道‘我若说不知晓,你能相信吗’?柳老爷子就回答说‘信’……”
“嗯?”林宜佳有些惊讶。
杨广北继续说道:“柳老爷子的意思,若是柳慎之与柳家的变故无关,那么,他想认回柳慎之,从柳慎之这里,揭露从前来闹事的所谓柳姓人都是假冒的,肯定是敌人对于他不择手段的攻讦……如此这般,至少他‘愤而杀亲’的罪名能够洗干净……再运作一番,便能让舆论转向,从而同情盛京柳家来。这样的话,柳老爷子身上那一盆污水便能轻而易举地洗净八分,连他当初抛妻弃子的行径,也都会被糊涂掉,不再有人追究不放……”
世人再说起来,关注的焦点更多便在“何人与柳家有大仇,行如此报复手段”这一点上来……
“而柳慎之能从一介平民一跃成为盛京世家柳家的嫡亲孙子,从此锦衣富贵,出人头地……再然后,柳家的兴盛与否便与柳慎之的切身利益结合在了一起……宜儿,你说,”杨广北转而看向林宜佳,叹道:“这个提议,是不是十分有吸引力?”
林宜佳点头。
她早已不是懵懂天真之人,知道对于一个幼时苦难挣扎求生的人来说,“锦衣富贵出人头地”无疑是难以拒绝的。
但柳慎之……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之前他不真身出现,就表明他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为了“认祖归宗”,荣华富贵。
林宜佳轻笑道:“我猜柳慎之没有接受柳老爷子的提议……千里,是也不是?”
杨广北也微笑起来,点头道:“若是他接受,就算你身在内宅,也肯定听见众人谈论此事了。”
二人又缓缓沿着青石小径走了几步,他继续说道:“柳慎之当时带着嘲讽,承认了是他设计了那些事,问柳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