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娥摇了摇头,说道:“未曾向她求证,我始终不敢断言。那日横波桥边的事,如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可是她……毕竟是如悦公主的亲母呀!”舒娥缓了一缓,走到华芙身边,说道:“只是惠风的话,还有我心中种种不能按下的疑惑,都让我不能不多想一点。若不是如悦公主近日来一直随着皇太妃住在碧霄骖鸾殿,我又怎会有余裕,躲在幽篁里休养生息,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准备妥善?”
“夫人即已经下定了决心,华芙自当竭力保护夫人周全。”华芙声音很低,却很肯定。
舒娥对着华芙一笑,以示感激。敛裾坐在镜前,从小匣子里取出了粉,挑一些在掌心,轻轻搓匀拍在脸上。
华芙略感惊愕道:“夫人这个时候上妆,莫不是还要出去吗?”
“我这般精心打扮,不让花相居的人看到,岂不可惜?”
舒娥的脸色本白,一场病后元气未复,更是带着三分病色的苍白。此时搽上了粉,竟是有些白皙的不真实。
“可是……为何夫人要在这个时候去?”华芙劝道。
舒娥回过头来对着华芙一笑:“可是今日是惠风的头七,是传说中的回魂之夜呢。”
“头七?”华芙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夫人,惠风是初四日天未亮时没有的。明日才是十一。”
舒娥在指尖沾了粉,对着镜子轻抚着额角细细的疤痕,缓缓说道:“可是杨婕妤只知道惠风初三日晚上连夜送出了宫,却不知道惠风竟苦苦撑了近一日方才咽气,在杨婕妤的心里,惠风,早在出宫那一刻,就死了。”
华芙的眼中瞬间划过了一丝寒意,良久,方是一声轻声的叹息。
舒娥将梳子递给华芙,让华芙再给她梳一梳头发。
“连发式也要一样吗?”华芙轻轻打开晨起时丁香给舒娥挽起的头发问道。
“不但发式,连绑在头发上的丝线,也要一样。”舒娥从镜中看着华芙,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条蟹壳青的丝带,“就像惠风那样,分三辔用丝带束起,最后总成一个燕尾髻。”
“夫人与惠风见面不多,却连这样的末节也记得如此清晰。”华芙按着发根,将舒娥满头的青丝细细梳理通顺。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当时所见所闻,并不会觉得怎样特别,也不会有如何深刻的记忆。”舒娥把玩着华芙刚才卸下来那支云出岫的簪子,指尖轻轻摩挲,仿佛是在触碰那些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深刻的记忆,一边续道:“反而等到看不见听不到的时候,初时的情景才会在脑中愈发清晰。”
华芙轻笑道:“夫人进宫为时不久,这番言语听谈吐,却已经是饱经世故了。”
舒娥轻哂:“我倒情愿永远不通事务,永远无忧无虑。”
闲言谈笑间,华芙拿起紫铜柄的小镜子,放在舒娥脑后让舒娥细看。
舒娥前后细细看了看,回头看着华芙,眼中满是惊讶。
“孙娘子,这……”舒娥的眉心蹙着疑惑。
“还请夫人原谅。”华芙放下梳子,对着舒娥万福下去。
舒娥慌忙站起身来,惊道:“不过梳一个髻子而已,孙娘子何必赔罪?你若有话,不妨直说。”
华芙抬起头来,看着舒娥说道:“惠风毕竟是已经死了的人,奴婢不愿让夫人装扮成她的样子。”
惠风梳的,是一个最简单的燕尾髻,脑后的头发梳成扁扁的燕尾形状。而华芙,却给舒娥梳了一个如意团圆髻。
舒娥伸手握住华芙的手,良久,轻声说道:“孙娘子,你是怕我被认出来,怕我有危险是不是?”
华芙被舒娥说穿了心事,微笑点了点头。
“只是此事我不得不行!”舒娥说得笃定。
“那么奴婢愿意替夫人完成。”华芙也是十分肯定。
舒娥急道:“那怎么行?宫中熟识你的人更多。况且你的身形步伐,一眼而知便不像她。”
“夫人一定要找这样一个人吗?”华芙问道。
“若要问出真相,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舒娥说道。
华芙垂首不语,若有所思。
舒娥急道:“孙娘子,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再等了。”
华芙忽然抬头说道:“我倒是可以荐一个人给夫人。只要她愿意,一定可以扮得很相像。最重要的是,即便被发现,也绝不会有人疑心到这里,于她本人,也绝无害处。”
舒娥又惊又喜地看着华芙,听华芙说得这样好又是这样肯定,几乎要忍不住脱口询问是谁。然而就是在灵光一闪的刹那间,舒娥忽然想起了那个人。
华芙看着舒娥一脸惊喜的神情,微笑道:“夫人已经想到了?”
舒娥前后思想,一点一点思虑周详,点头说道:“果然是个绝妙的人儿,只是这中间还有难处。”舒娥说道。
“夫人是怕她不愿意,还是怕她日后泄露了出去?”
“你自然比我更知道她的心意。”舒娥看着华芙说道。
华芙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夫人放心,我自然有这样的把握。或许借着这样一个机会,能够让她下定决心,离开叶监官的身边,也未可知。”
片刻之后,舒娥已经将那一身黛青色的衣衫襦裙叠好交给了华芙。
“紫毫在哪里?”舒娥忽然问道。
“在她自己的屋里。”华芙说道。
“你知道该怎么做。”华芙从舒娥身边走过时,舒娥用力握一握她的手,轻声说道:“这件事情交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