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道:“要换在以前,你这就是讨官。这是多恶劣的勾当?你一个无知小民,竟敢跑到乡政府来讨官做,按律当斩。”
陈蛋吓出一身冷汗,跪在地上直磕头,嘴里大喊:“饶命。大人饶命。”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以为是个英雄人物。想不到也是个草包。”
陈蛋见老者调侃自己,怒从中来,站起身道:“你说谁是草包?我敬你是官老爷,又是老人,才给你磕头。你换个年轻的来试试?看我不灭了他。”
老者也不搭腔,只顾叹气,咳嗽连连。陈蛋以为自己吓到老者,过去给他捶背。
老者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叹道:“只可惜啊。现在变了天地。又有谁会来砍你的头呢?你看这衙门,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了。山上悍匪,三两天来扫荡一次。留着我不杀,只是个摆设。让世人看着玉泉乡还在,乡长还活着。”
陈蛋惊道:“你就是乡长?”
乡长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说来惭愧啊。这乡长也当得无奈。被一群浑人强行拉来,困在这里。门口挂个牌子就说是乡政府。没有一兵一卒,就是个光杆乡长。”
陈蛋不明就里,问道:“浑人是谁?”
乡长道:“说是革命军,其实无非一路军阀。如今各个派系你争我斗,争夺地盘。我这也算是给他们看地盘的。”
陈蛋听不懂这些,道:“管他什么军阀什么土匪,都不关我的事。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乡长?”
乡长道:“按理说是。”
陈蛋又问:“那当保长是不是得你点头?”
乡长道:“按理说是。”
陈蛋道:“那你就封我为石头保保长吧?”
乡长道:“后生家,你别糊弄老朽了。四十七都,不,玉泉乡,每寸土地我都很熟,却未曾听说过石头保这个村子。”
陈蛋道:“你没听过不代表就没有。石头保在大磨山、钟石山、龟峰山中间。”
乡长沉吟道:“这三座山的名字倒是听说过,但都没去过。这是咱县内的山吗?”
陈蛋道:“那还能有假?就算不是咱县内的山,你把我给任命了,这个玉泉乡的地盘不就更大一点?你的功劳也会更大一点。”
乡长笑道:“你以为我贪这样的功劳?后生家,我贪的是时间。我贪的是能多活几年,看看这世事到底要变往何处。”
陈蛋耍赖道:“我不管。我只要当保长。”
乡长笑道:“现在新政府刚刚成立,牌甲制度不知是否会延续下去,保长如何?村长又如何?你想当什么都无妨。”
陈蛋认真道:“既然这样,乡长大人,你就给我一张白纸黑字吧。”
乡长见陈蛋认真,淡淡道:“眼下,谁都躲着不做官。你却执意想当官。人心真是看不透啊。也罢。我当了这好几天乡长,还未真正履行过职责。既然你敢上门讨官,我就敢给你封官。你且说说石头保的情况。”
陈蛋见乡长和蔼可亲,全然忘记彭钦定的吩咐,把石头村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乡长连连称奇,笑道:“你四户人家就要成一个保?”
陈蛋见一不小心说漏嘴,懊悔不已,答不上话。
乡长笑道:“世事难料。你与你的石头村算是有缘分,给你一个保长未尝不可。保不准若干年后,石头保会成为玉泉乡第一大保。”
说完,果真拿出笔墨,认真写上:兹委任陈蛋为玉泉乡石头保保长,民国元年二月十二日。写毕,从后房拿出乡政府公章,盖了上去。
陈蛋欣喜不已,磕头拜谢。
乡长道:“你先别谢。我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