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两人还闹得这样难堪,强留着坐一起怕也是两相生厌,倒不如过些时日两人气消了再慢慢调和。
江予初如是暗想。
江怀宇深深看了默在一旁良久的莫辞一眼,不是良善之色。
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莫辞为何要去那地方,更不明白为何连江予初也不让他插手。
但她既已将话说到那份上,也只得给莫辞送出一记警告,好让他明白江家及这姑娘由不得他任意拿捏。
“今日之事最好是个误会,往后若要真被我抓到你做了亏待她的事,可别逼我做出些什么来!”
莫辞眉目一凝,是厚重的寒霜怒意。
江予初拉了拉他外袍送出个眼神,他臭着脸犹豫了许久才勉强回了句,“二舅兄…慢走。”
眼见江怀宇牵着池昭缓缓出了府门,莫辞才敛回怒目,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火。
——本以为万事皆在掌控,哪知偏就李宣不见了,这几日查不出半分头绪不承想竟是被陆长庚给抓走了。
现下倒好,陆长庚还没倒台反先遭了他的威胁算计。
偏这江怀宇是个没脑子的,不问半句上来就是指责拳脚。
也不知这江予初同他说了什么也算勉强解开了误会,他倒好没有半分歉意就罢了,还端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临走前又是一通指颐气使。
“夏芒,去准备沐浴。”
“飞絮,去传郎中。”
莫辞定定凝视着她,眼见她一一悉心安置,而后上前拉了拉自己外袍,“外头冷,走罢。”
于她耐性和软中,莫辞也逐渐褪下怒意软下姿态,“你果真信我吗?”
江予初点点头,“信啊。”
瞧她这般淡然,莫辞倒有些不甘了,“我…我今天真的没有碰旁的女人,这是那女子有意拉扯我才沾上的。”
“我知道啊。”江予初展了个好看的浅笑,“你先去沐浴罢。”
莫辞怔了怔,她也太淡然了,可…这算是信任还是毫不在意?
他眉心一颤又有些不甘地试探道:“你是嫌我脏了吗?”
江予初:“……”
“那你洗是不洗?”江予初送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不是,我为何要去那种地方,去做了什么,你都不多问一句的吗?”莫辞满眼期待,他多希望她能多问两句,哪怕向方才江怀宇那般狂然怒意。
可江予初只嗤笑半声缓缓往后院行去,语气淡得如同尽数皆在掌控:“我知道你是去见了陆长庚。”
莫辞滞了滞,“谁同你说的?”
“猜的。”江予初头也不回如是说道。
猜的。
他们这么多年定是早已将对方习性摸得十分透彻,她哪里是信了自己,分明就是了解他罢了。
怪道是他们闹成了这副僵局,他对这份感情还这般信心十足。
莫辞心里不甘之意愈发翻涌,眉目一沉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臂。
她缓缓转身,一脸平静,或说是漠然。
莫辞凝她半晌终是探不出眸中含义,心一横问了出来:“你究竟是因为了解陆长庚还是信我?”
江予初只觉此人好生奇怪,偏要你说信他,说了信他又是一堆问题,就感觉走进了个循环结,绕不出来的那种。
现下倒好,还把陆长庚也牵扯了进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予初眉心一蹙有些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拉扯。
点点残噬宁静的夜幕顺走了他的心神,他用着仅存的几分清醒凝着她眉目分寸。
不知是喜是厌。
于她不明眸色中他心里翻出阵阵滚颤儿,愈发慌了神。
莫辞抬手捞过她的肩一把揽进怀中,声儿微颤:“我害怕…”
——陆长庚那般执着深情,我害怕你哪日心软原谅了他就不要我了。
江予初只当他是被江怀宇打得后怕,无奈浅叹半声软下声音安慰道:“我二哥已经回府了,没事了。”
莫辞敛了眉目藏去尽数惶措情愫,只默声将她揽紧、再揽紧,仿佛要将所有不能言说的漂浮与柔情都溶于这无声怀中。
他甚至能清晰受下她微弱不变的心速,是不同于那人的惊涛翻涌。
良久。
于她和软下的乖巧中终是再度探出:“…你是信我的,对吗?”
江予初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头,“信你,信你。”
莫辞还想说些什么,江予初已轻声一点点将他推开,莫辞心一沉想要抓上她的手,她只静静避开退后半步,每分疏远宛如冷冷剥离着他好容易添了暖的内里。
“你先去沐浴罢,这味儿我闻着太难受了。”江予初往那两指脂粉一扫而过,是不难看出的嫌恶。
难受。
这两字似添上两端的千斤重石,扶正了他原本浮沉不定的心神。
“你果真难受吗?”
江予初:“……”
“好吧,我不问了。”
莫辞眼帘半沉有些委屈:“晚些时候你替我擦药可好?”
江予初凝视那处乌痕犹豫了许久,终是点了头。
清宸轩。
浴堂。
莫辞执着小铜镜看了许久。
——要不说这江家兄弟真真是猛如虎,就这力度再往上半寸击中要害怕是能直接取了性命,往下半寸后牙怕是也保不住了。
夏芒心疼地执着一枚用帕子包好的鸡蛋走了来,“将军下手也忒重了,当街就这般下了死手,也不怕给王妃遭来个善妒…”
“如今你这差事愈发得力,都敢妄议主子了。”莫辞语气不重却是不予商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