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寂无声,各坊在街角的灯于夜色中静静地亮着。天边渐渐显出墨蓝,长安的清晨,即将来临。
寅时两刻,四街八巷的道上已有匆匆赶路入宫上朝的大臣。
皇宫之中,极目一望,尽是白色,闪耀着一片连接不断的银光,就像连绵起伏的雪山。
四周满是琼枝玉叶,巍峨宫殿粉装玉砌,皓然一色波澜壮阔。
朝臣们一个接一个的鱼贯步入太和殿,趁着皇上还没来,三五成群的走去萧言竣的身旁行礼寒暄。
直到殿内金钟玉磬响起,诸臣这才退去了自己的位置序列站好,恭迎皇上临朝。
虽然隔着远远的丹陛与袅袅熏香,但下面的朝臣们还是可以清晰看见皇上的面容,带着显而易见的苍白和憔悴。
他由李公公搀扶着步履略显蹒跚,虽然脊背仍然挺直,却难掩满身病态。
待朝礼行毕,山呼万岁之后。
皇上未等诸臣启奏,反倒先行开口:“朕昨日里未曾睡好,若是没有打紧的事,就容后再议吧。”
这话一出,众臣面面相觑,原本想要提一提册立太子之事,眼下谁也不好第一个挺身而出。
最后还是吏部尚书闵志松出列:“皇上,太医院院使苑广义虽是触犯了龙威,惶恐了人心,皇上将他押进刑部也无可厚非,可太医院总得提个院使任职,龙体康健是臣等心之所愿,还是该让太医们都来诊一诊脉。”
闵志松这话头开的极好,一来,上奏了他职责范围内的任官一事。
二来,顺带提了提皇上圣体恭安。
再加上,皇上今日里确实面露疲态,诸臣纷纷附议。
“那就在太医院里按照官位提一个上来,再让他来给朕看看,至于会诊就免了,本来朕就没事,被你们这么一弄,反而搞得人心惶惶。”皇上扫了诸臣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闵志松的身上。
“是,吏部这就去办。”闵志松被他目光这么一锁,周身就感到一阵压力袭来。
他原本还想推举另一外太医上位,可皇上这话虽未直言,却也等同钦点了项承方升任院使一职。
他只好开口应了下来,鞠了一礼退了回去。
鸿胪寺卿虞邦祯见他退了回去,咬了咬牙站了出来:“皇上,平定人心惶惶最好的办法便是立储,可安天下民心。”
闵志松略有担忧的看了虞邦祯一眼,此时不是提出这件事的最好时机。
他这头刚刚劝了皇上看太医,那头虞邦祯便提出了立储一事,这不明摆着说皇上身体不行了,赶紧找个儿子来继任嘛。
奈何虞邦祯这话已然说了出来,余下以萧言竣马首是瞻的大臣们不管愿不愿意,总得上去附和两句。
如今,萧言竣不仅在宫中有大部分人的支持。
眼下,在百姓的心中呼声也很高。
至于此前另一位热门的太子人选萧梓穆,因着在大理寺的堂上帮衬着夏初说过几句话,在百姓心中落了个同流合污的观感。
他们对夏初痛恨至极,自然连带着萧梓穆在他们心中原先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只要皇上此刻肯点头商议这事,还真就没有旁人能与万丈光芒的萧言竣去相提并论。
是以,萧言竣这边的大臣们劝说的更为卖力,顺着虞邦祯的话对着皇上进言:“早立储君,皇上正值壮年,有时间慢慢培养,树立权威,稳固根基,安天下民心。”
“请皇上,安天下民心,早立储君。”诸臣跪地,匍匐山呼。
太和殿上,唯有那么零星的几个人立在那里,显得格外突兀。
“鞠丞相觉得呢?”皇上看向低头立在一旁的鞠丞相。
“立储是大事,也是臣民所愿,只是……”鞠丞相面露难色,这个时候是真的跪不下去,本想尝试着将这日子往后拖一拖。
谁曾想,他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施浮丘出列打断:“皇上,连鞠丞相都觉得是臣民所愿,这臣自然也包括了他自己,也包括了太和殿上的诸位朝臣,本将也十分认同。”
鞠丞相被他将话头这么一接,也不好斥他胡扯,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反驳,却也不愿顺从。
皇上眸光暗了一暗,垂了眼睑:“吴太傅觉得呢?”
吴太傅眉间皱了一皱,又捋了捋胡子:“老臣觉得年底诸事繁多,比如煜王爷即将跟蒙族公主完婚,五王子又即将抵京,年关也近了,初一皇上还得去天雁寺祈福,开了春又是墨王殿下的加冠生辰……”
施将军听的直翻白眼,忍不住出言挤兑:“朝中什么时候清闲过,按你这么说,只要朝中一日有事,立储一事就该一直拖着?”
“是啊是啊,施将军说的在理。”
“这可是关乎天下苍生,国之根本,岂能因他事耽搁。”
“立储之事何其大,总不能一直耗着吧……”
朝中附和之声接连响起,让吴太傅的面上也有了一丝难堪。
解纪明见了皇上面色不虞,不待他点名叫到自己,主动在此时出列:“吴太傅话还没说完,施将军未免过激了,微臣身在礼部任着尚书一职,如今光是操持煜王爷的大婚,和五王子进京一事都已然焦头烂额,即便此时立了储也忙不过来啊,不如立储一事暂由大臣们先行商议,待开了春在册立也不迟。”
这番话说的委实没什么毛病,萧言竣这边的人还真是找不到理由反驳。
再加上,解纪明这话实则是松了口的,起码将册立一事落定为先行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