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里正走时,夕阳收回了最后一丝光芒,尚漠兮抬头问:“你好了?”
林书背着一只手,轻轻点点头,声调不大地嗯了一声。
尚漠兮迈开步子,边走边说:“嗯,那就好,我回去吃饭了。”
“可不可以做个土豆饼?”林书曲着手指挠了挠鼻尖,抬头对上尚漠兮看过来的惊讶眼神,继续道:“一天没吃饭了。”
“好,等着。”
忙活了一个时辰,尚漠兮才放下卷了几圈的袖口,端着一盘子黄橙橙的土豆饼,并一碗黄瓜汤,跨过矮墙来到了林书家。
因为东西不好拿,尚漠兮将黄瓜汤放在矮墙上了,林书出来正好使唤他去取。
林书的厨房有点乱,但还算干净,尚漠兮简单收拾了几下,杂乱的餐桌腾出一片整洁的空间。
土豆饼热腾腾地,林书放下一碗黄瓜汤问道:“你吃过了?”
“没有,黄瓜只剩下半个了,做两碗汤太淡,你是病人,可着你来!”尚漠兮说着,已经坐在椅子上抓过一只饼吃起来。
林书也坐下来,将汤推过去:“我不和女人争食!还有,这银子放你那,算我的伙食费。”
“啪”地一声,尚漠兮眼前出现一锭银子,是李大姐给的,她也有份,被她藏在里屋挖出的砖洞里了。
“我不要你的钱。”尚漠兮咽下最后一口土豆饼,看向林书。
林书低着头认真咀嚼,修长的手指沾了油渍,半垂着的眼睛忽地一抬:“我没有用钱的地方。你的草药被我卖了,零钱我留着。”
尚漠兮不再说什么,从旁边拽过一只碗,一碗黄瓜汤一分为二。
林书就着半碗汤吃了一盘子土豆饼:“你想问我什么?”
尚漠兮微微一笑:“我想知道我的身世。”
林书白了她一眼:“考虑好了?”
尚漠兮认真地点头,两只胳膊搭在桌面上,看着林书:“请说。”
“你是京城户部尚书尚华庭的千金,因为和人通奸被抓包,服毒自杀。至于你为什么有特殊的血液,我还没有查到。”
说到这,林书神色凝了下。
尚家大小姐这履历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可是有什么奇怪,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尚漠兮看着林书平静的眼波,继续问道:“戏班主认识我吗?”
“有可能,他行走江湖二十几年,未必没有去过高宅大院。你想回去吗?”
“不回,回去的日子不见得好过,也许锦衣玉食,但也是刀尖添血。”
林书哼笑一声:“不对,尚大小姐的心肠很毒,尚家上下都怕她。”
这倒是尚漠兮没有料到的,她突然抬头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人死后,叫什么境界。”
林书给她倒了杯水,抬眼看她:“中阴身。”
尚漠兮点头:“中阴身的时候我去了一个地方,满眼的白,白的却有立体感,能看得见莲花,山川河流,然后有人说我作恶多端,但给我一次机会,叫我好好把握,但行好事,所以我就来了这。”
林书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依旧是淡淡地笑着:“你一定积了几世功德,才有这样的福报。”
“这是福报?”
林书看着尚丫头瞪大的眼睛,反问道:“不然呢,下地狱么,地狱之苦,苦不堪言,可就算是再苦,你也只能一寸寸忍受着。人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正是这些身不由己,让自己堕入杀盗淫无限轮回中?”
尚漠兮抽了一口气:“说的好像你去过地狱一样。”
林书半低头,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似有似无地划着,许久才说:“有时候人间就是个地狱。”
他说的又何尝不对?
人间有花红柳绿,情深似海,可也有满心算计,抽肠锉骨,人世间从来都不只有善,在善的阴暗处,有恶蔓延出来,所以,地狱不只是在地狱,人间也有地狱。
如尚漠兮给别人的地狱,和最后自己被剁成肉馅的地狱,又如林书,身不由己的地狱。
“帮我找几本经书可以么?”尚漠兮静静看着他:“只要你需要我随时给你我的血。”
林书起身看着窗外:“这交易划算,我接了。”
尚漠兮从林家出来,已经是满天星光,张婶家的门一响,尚漠兮救蹲在了矮墙下。
张婶那个人,别的毛病没有,独独嘴巴碎,东家长西家短,要是看见自己这么晚从林书家出来,恐怕明日蒋家村上下都会传得神乎其神,她可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林书透过半开的窗户瞧见,小小的尚漠兮在墙根底下窝成了一个团,食指放在嘴边,嘴巴嘟起,朝着自己嘘了一声。
林书觉得好笑,可脸上依旧淡漠。
等到张婶家的门一响,尚漠兮便迅速地跨过墙头,跳进了自家的院子。
日子依旧,这日,尚漠兮正在喝粥,门口却出现个鬼鬼祟祟的小脸,一直往屋里望。
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梳着整齐的羊角辫,嘴巴有点干,皮肤有点黄,一双眼睛很大,但很凸,尚漠兮一下辨认出这是周清的女儿。
见尚漠兮望着自己,小姑娘唯唯诺诺道:“姐姐,我父亲病了,咳嗽的厉害,我父亲说你这有草药,能帮我一下吗?”
小女孩的脸红成了苹果,并没期待一个陌生人能帮助她。
尚漠兮放下饭碗,半蹲着身子对小女孩说:“怎么病的,你和我说说。”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我也不知道,父亲说他就是想咳嗽。”
尚漠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