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段谷第五日,汉军粮尽,最后五六十里的山路变得艰难无比。
姜远自己军中还有些余粮,匀了一些给柳隐,两军拆毁栈桥之后继续东行,没想到却在次日正午就赶上了姜维。
将士们多半坐在道路两旁休息,不少人的神色看起来阴郁茫然。
姜远止住后队,命狼池和孟牁就地设防,自己去前头找人询问情况。
傅佥和赵广没见人影,他第一个遇到的是参军来忠,一问之下才知道前方的五路总口有魏军立营设阻,赵广攻打不利,傅佥已经奉命前去增援了。
“是天水的人马?”姜远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王颀从冀县匆匆逃离,手边也没有兵将,难道这么快就把祁山的人调回来防守了吗?
“是安定的人马。”来忠回答道,“大概也是阻塞渭水河道的那批人。”
姜远皱眉问道:“敌军有多少人?”
“不超过两千。”来忠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军中的士气很低沉,军中已经断粮了,斥候出去山林里猎回了些獐兔,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要见大将军。”
“我带你去吧,这边走。”来忠示意姜远跟随自己。
从人群中穿过,一路上姜远都能感受到笼罩在兵将之间的沉重氛围,围在篝火边烤着湿衣的士兵呆呆地望着几乎只有汤水的锅喉头嚅动。
姜维和夏侯霸在侍卫们的环绕保护下坐在一处土坡上,两人对着篝火沉默,彼此都没有说话。
听到背后姜远接近的脚步声,姜维没有回头,言语中带着期盼问道:“赵广和傅佥得手了吗?”
来忠行礼道:“大将军,是断后的姜远将军到了。”
姜远也跟着行礼,喊了一声大将军。
姜维于此时回首,面容竟头一次让姜远觉得他有些苍老,眼前的困境仿佛也消磨了他往日一贯所有的桀骜。
“之前听傅佥说起,你们为了阻拦敌军,付出的代价不小。”
“柳老将军英勇盖世,率军逆击敌阵,麾下战死过半。我部战死的少,伤的比较多。两军加起来,尚有近三千人。”
姜维点了点头,随后陷入了沉默。
姜远在边上站着,觉得他有些反常,于是试着问道:“大将军不派我去协助赵、傅二将军攻打敌营吗?趁现在军心尚可一用……”
“赵广和傅佥已经带着五千人去了,若是这样都打不下来,再上两千人又有何益?”姜维打断了他,“况且你已经殿后和魏军打了几场恶仗了,连夜撤过来,也都没休息吧?”
“不累。”
“叫你的士兵休息吧,我让来忠组织后防。”
来忠答应一声,去喊起了附近一片士兵,整队前往后方接替无当飞军。
夏侯霸也于此时从篝火边站了起来说道:“大将军,我去前方督战,一拿下魏营,立刻请大军启程。”
来忠和夏侯霸都走了,火堆旁只剩下了姜维和姜远。
姜远觉得似乎没什么要报告的事情了,也想要告退,但刚一动嘴唇便听到姜维开口对自己说道:“不必站着,坐吧。”
“是。”
“阿志在你军中吧,这次跟来了吗?”姜维忽然问了一句姜志,语气中透露出关心之意。
“他……没来。”
姜维点了点头:“好,这样也好。”
姜远迟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义父此时有些悲观,仿佛已经默认了眼前的困境不可逆转。
渭水登船时,他还意气风发展望着一战平定陇右,这才过了几日,便已经被局势逼迫到如此窘境了。
“我听说你在登船之前,让麾下士兵准备半个月的粮食。”姜维说着自嘲一笑,“你是对的,我轻敌大意了,没想到邓艾能追得这么紧,也没想到段谷这一程会走得如此艰难。”
“我军中的粮食还有些剩余,可以分出来……”
“你们两千人的粮食,分出来给一万人也是无济于事。”姜维不同意这个建议,即便真的分了粮食,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义父,赵广将军和傅佥将军都是名将之后,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姜远说道,“况且义父不是还调了汉中的镇西大将军前来支援,只要等镇西大将军一到,我们就可以……”
“胡济怕是赶不上了。”姜维摇了摇头,悲观地说道:“我给他传令的时候已经晚了,加上前两日又下了暴雨,褒斜道走起来也不会顺利的。”
姜远心中知道胡济出发的时间远远早于姜维以为的时间,但确实这两日的雨让他心里没底,褒斜道虽然肯定比段谷这一程好走,也不太可能有魏军阻拦,但胡济不像他们轻装行军,必然要带大量辎重,这行军速度可能也快不起来。
如果胡济没能在他们士气彻底崩溃之前赶上,那不止这一仗会败,段谷失利的结局也没有任何变化……这不是什么都没能改变吗?姜远心中忐忑不安,额头也紧张得冒出了汗水。
姜维以为义子是因为知晓了己方面临绝境而感到不安,伸出手在姜远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下落时有力地握住了他的胳膊:“远儿,若是赵广和傅佥没能攻下敌军的营寨,你便带着本部人马翻山往南走吧。你带的是伯岐留下的队伍,翻山越岭不在话下,往南走是有机会回到蜀地的。”
“义父?”姜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姜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要自己在危难时刻先行离开……
“我确实小看了邓艾,军中上下战前也轻视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