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不知名的虫子正在阵阵聒噪。
蒋舒部残兵的营地一片沉寂,为了隐蔽甚至没有升起篝火,此间唯一的照明是透过林木缝隙的月辉。
蒋舒一言不发地听完文鸯的建议,直截了当地问他:“是姜远让你来提醒我的?”
文鸯一时语塞,觉得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蒋舒一看他的神态,便知道必是姜远托他来说这番话的,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喝令文鸯退下。
文鸯无可奈何,只能回去把情况如实告诉姜远。
姜远对此也没感到多少意外,横竖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蒋舒若是一意孤行战败身死也是他咎由自取,若真是这样,好歹也算是为国身死,能留下忠勇之名。
次日清晨,林中的残兵们听从蒋舒号令重新集结队伍,准备前往定军山后方袭击魏军粮道。姜远和文鸯没有再和蒋舒见面,在林中目送这三百余士兵往东南方离开,随后两人动身返回阳安关。
出了密林之后,姜远与文鸯上马紧贴西面的山地行进,一路望阳安关驰骋而去。
远处的魏军连营未见动静,昨日攻城吃了伏击之亏后,钟会似乎停止了小股骚扰的打法。这让急着赶回阳安关的姜远和文鸯都暗自庆幸,他们本已做好了回到阳安关之前还要和魏军交手一阵的准备。
临近阳安关之时,两人遇到了傅佥派出的小股斥候,得知昨日关上平安无事,魏军并未大举进攻,姜远和文鸯悬着的心也都放下了。
这支斥候本来就是出来接应他们的,昨晚便趁夜色出了阳安关,在附近的山林中隐藏了许久,此时接到了姜远二人,立刻带着他们赶回关前。
魏军营寨望楼上的哨兵发现了这一行人的动静,等豹骑军从营中冲杀出来时,姜远和文鸯已经跟着斥候们通过了阳安关偏门回到城内,兴师动众的豹骑面对坚城巨弩只能无功而返。
姜远在城楼上见到傅佥,见他精神疲惫,似乎一晚上没怎么休息好,心中感慨之余把自己遇到蒋舒之后的事悉数相告。
听说蒋舒准备去定军山后断钟会粮道,傅佥的眼神中隐隐露出担忧之色,然而事已至此不能挽回,他也只能心中期盼蒋舒能够成事了。
既然魏军没有来攻城,姜远便劝傅佥先去休息,自己接替他担当起了城上的值守之责。蒋舒带走了一千名士兵,让阳安关的士卒轮换稍微有些紧张,但尚可维持周转。
傅佥离开之前,将一封军情交给姜远,说是大军在凉州传回的通报。姜远心中微微一惊,急忙打开阅读,目光逐字逐句扫过,眉宇渐渐皱起。
凉州的战事没能像开战之前众人所期待的那样迅速得胜,虽然已经攻取了金城郡,但邓艾率领魏军在武威抵抗顽强,加上羌人助纣为虐,偏师迂回敌后的计划也没能顺利实现……
王嗣负伤无法继续领军征战,已经被送回蜀地医治休养,而姜维正准备率军讨伐姚柯回。
“将军,怎么了?”文鸯在边上注意到姜远神情凝重,猜测凉州的大军遇到了困难,忍不住开口相问。
“之前王嗣将军的偏师行踪被羌人泄露,致使其在西平被魏军击败围困,大将军率军驰援解围之后,准备挥师讨伐羌王姚柯回。”
“偏师的损失严重吗?”
“野战被魏军骑兵突袭之后撤退及时,之后虽然被困孤城,但守得还算不错,损失不重。”
“那将军为何如此担忧?大将军率主力征讨西羌,应该不至于会失败吧。”
“其实我认为这件事应该在偏师行动之前就做的,或者应该在发起对凉州的攻势之前。”姜远说道,“姚柯回亲魏的倾向太重,已经不是依靠谈判结盟的手段可以安抚下来的了。偏师经羌地绕袭敌后,被其出卖偷袭是情理之中。”
文鸯苦笑:“战前大将军或许没把姚柯回放在眼里。”
“我也没想到姚柯回在西北这般局势之下还对曹魏死心塌地,这都有点不像往日那个墙头草的他了。”姜远摇了摇头说道。
“大概他自己也觉得,之前袭击阴平郡和我们结下死仇了吧。”
“或许吧。我现在担忧的不是大军征讨西羌不胜,而是在征讨西羌时凉州魏军又能得以喘息。”姜远说道,“此战要旨在于速胜,大军久留凉州边陲太过被动了,这时候莫说是街亭或者阳安关有失,哪怕是国内再发生叛乱都非常危险。”
文鸯安慰道:“将军不必太过担心,南中和巴东都还有留镇的部队,阎宇、霍弋,宗预、罗宪都不是泛泛之辈,应当能保辖地无失。”
姜远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可没说叛乱的一定是南中异族或者东州人。”
文鸯被他这番话吓了一跳,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叛乱的不一定是异族,难道姜远是在暗示他们内部有不稳定因素?
他正想细问,却被姜远用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止住了。
正巧此时姜志赶来与他们相会,两人停止了对大局形势的谈论,把话题转移到阳安关自身的防守上。
魏军今日一直很安静,早上豹骑阻截他们回阳安关不成之后,钟会也没再派人来攻,这让姜远等人都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钟会应该很急才是,邓艾和王浑被隔断在武威郡,消息传不出来,钟会定然不知道汉军主力此时尚被拖在凉州。如果按他进犯汉中的时间算,这会儿再不能拿下阳安关就快要错失机会了。
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