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罢筝笛,觥筹错。
禅宫苑里,群蛇褪尽,喜庆渐喧。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云无暇轻甩香纱,缓缓落座。
身披一袭朱红,醉意熏熏的姜仐海,霎时向着云无暇投去一道色眯眯的眼光。
景太后视若无睹,略一瞬目,旋即端起面前的金樽,威声道:
“姜神医,今日大喜,哀家恭祝两位自此恩爱白头,永不分离!”
姜仐海闻声转首,挑眉一笑,慢悠悠的举起了酒杯,刻意装出一副恃才傲物的嚣张:
“谢过太后!只是姜某,突然不想走了,但不知,太后娘娘,可否允许姜某人在这后宫,多留几日?!”
戎奴闻声不悦,急忙插嘴:
“夫君说笑!太后娘娘切莫当真!”
景太后微微一笑,眸光看似不经意的扫过端坐无语的凤羽:
“恰好近日里,哀家突感不适,本来不当劳烦神医,却不料这医术齐天的圣女,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丢了记忆。是以此番若是能得姜神医亲自诊断,当真是哀家得荣幸!”
姜仐海闻声一惊,心中顿时生出一番懊悔,但见得满堂红颜齐齐抬眸,径直望向自己,只好硬着头皮,硬撑道:
“那是自然!如若不能药到病除,我怎么当得起,神医这个称号!”
言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景太后轻轻瞬目,缓缓将手中金樽落在面前。
“神医姓姜,又是从冀兖之处,辗转而来!提起冀兖,哀家倒是想起了一位出身岐黄世家的故人,恰巧也是姓姜,只是可惜了,我这位故友正值壮年,却突遭不幸,想来姜神医,应该不会认得!”
姜仐海拍胸张狂:
“冀兖之处的姜姓神医,除了我姜仐海,再无别人!太后娘娘怕是记错了吧!但不知您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景太后缓缓抬眸,字字说得清晰:
“姜莝,字仲伦!”
姜仐海闻言,一时惊愣:
“太后娘娘识得家父?!”
景太后佯作惊诧:
“如此说来,姜神医一身绝学,乃是师承家门?!当真是令人佩服!只是不得不说,神医的医技,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与你那父亲相比,端的是技高一筹!”
姜仐海闻声,霎时醒了几分酒意,不由得端正了身姿,惴惴道:
“太后娘娘英明,想必早就知道了姜仐海的出身,但不知太后娘娘要如何处置在下?!”
景太后闻声摆手,凝眉怅然:
“旧事重提,免不了又是一场悲伤!二十一年前,灭你姜家满门的,确实是当时位高权重的阆氏朝臣!但那都是陈年旧事,阆家当年虽是心有不愿,但着实无奈,只能奉旨而行!如今时过境迁,哀家自然没有理由再去追责问罪姜家子孙,但却总是免不了替医贤仲伦可惜!”
姜仐海听得此言,霎时如服下了一颗定心丸,顿时挺直了腰杆,言道:
“算了,本神医宰相肚里能撑船!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提也罢!太后娘娘若果真对我姜家一门心怀愧疚,那就速速把我那蒙冤入狱的兄弟,早早放出来才好!”
云无暇见他得势猖狂,不由得瞬目冷声,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原本叫嚣不止的凤凰,此刻早已被多罗封了嘴,狠狠压在一侧。
怀抱女婴的凤羽,此刻却举着一双盲目,幽幽凝眉,兀自不语。
景太后怅然而叹:
“只是可惜,姜神医晚来了一步,哀家若是没记错的话,你那姓姜名仐丘的兄弟,早已在数月前,便死在了天牢里!”
姜仐海闻声一愣,下一刻径直一跃而起:
“什么?我兄弟死了?!”
景太后端起金樽,缓步走下台阶,言语之中又是一声悲叹:
“说来话长,你的兄弟乃是在清剿南川叛臣余孽之时,不幸罹难!”
姜仐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下一刻径直嚣张落座,高声道:
“看来,这坊间传言,果然不假!”
言罢,径直将眸光在云无暇身上一番别有用心的打量:
“听说就是这位美人儿,在那天牢之中,亲手要了我家兄弟的性命!真是想不到,美人儿看起来这般温顺,内心里却是如此的狠辣!姜某佩服,佩服!”
戎奴见得这席间的气氛,一时间紧张,不由得怯怯拉住姜仐海的衣袖:
“姜仐海,适可而止吧你!若是得罪了这在做的那一位,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笑话!”
姜仐海听得戎奴一声劝,下一刻却愈发的张狂: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孰对孰错,难道还用我姜仐海亲自说吗?!”
景太后闻声颔首:
“神医言之有理!当年阆家明知姜家蒙冤,却有心无力,不能扭转大局,这才造成了这一桩冤案,哀家当年虽未曾参与这场屠戮,但作为阆家的儿媳,端的推脱不了责任!也罢,这么多年来,哀家一直心怀愧疚,是以今日哀家便亲自替阆家,向姜家谢罪!”
言罢,不由分说的拔下头上素簪,狠狠运力,一把划破了手掌。
待得滴滴鲜血,淋漓滴落,径直落入金樽,禅宫苑霎时满堂惊愣。
凤羽也在一霎时,竖耳凝眉:
“太后娘娘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姜仐海似是没有想到景太后会滴血谢罪,一时间惊愣,但片刻之后,又是一声壮胆嚣张:
“太后娘娘既然有此诚意,我姜仐海权且替我姜家冤死的众人,说一声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