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歌蹑手蹑脚地走进,站在他身后,低低唤了声。
“进去看看吧。”
“啊?”夜璃歌稍一迟疑,方从父亲身后绕过,转入屏风之内,只看了一眼,便整个人僵在当地。
床榻之上,安阳涪顼静静地躺着,夜方和何野一左一右,相对而立。
不及细思,夜璃歌倾身近前,伸指摁住安阳涪顼的脉搏,面容一点点冷凝。
夜方和何野四只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为什么,会是这样?
刹那之间,夜璃歌心中涌起千般滋味——她离开北宏回到璃国,本意是为了解除与安阳涪顼的婚约,不料安阳涪顼却于此时,中了“柔情万缕”的毒!
柔情万缕!又是柔情万缕!
倘若安阳涪顼死了,这桩婚约倒真是不存在了,可,她能眼睁睁地任由安阳涪顼死去么?他,他才只有二十二岁啊!
“太子妃……”何野终于忍不住,轻轻开口。
夜璃歌茫然地应了一声:“啊?”
“太子他——”
“太子没事。”夜璃歌的神情猛然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如何,得先隐瞒安阳涪顼的病情,否则璃国上下,炎京内外,定然会生出不小的风波,所有的局势将失去控制——或许,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何野默默看了她一小会儿,已然明白过来,躬身答道:“是。”
“你,”夜璃歌抬手揉揉眉心,“你先回宫去,向董皇后禀报,就说太子暂住摄政王府,每日勤习政事,稍后再回。”
“是。”
目送何野离去,夜方看看床上的安阳涪顼,再看看夜璃歌,低沉着嗓音道:“需要属下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夜璃歌摆摆手,脸上现出丝倦色,“你也先退下去吧。”
屋子里安静下来,夜璃歌颓然坐在桌边,怔怔地看着安阳涪顼。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歌儿。”夜天诤低沉的嗓音响起。
夜璃歌抬头,茫然对上父亲关切的眸光,眼中罕见地浮起泪光:“爹爹,我该怎么办?”
“那你先告诉为父,为何如此难过?”夜天诤脸上却是难得地一派平静,“是因为安阳涪顼?还是因为傅沧泓?”
“这……有区别吗?”夜璃歌一向镇定的面容,终于裂出破绽,“爹爹……我好累……为什么自从与他相遇以来,问题总是层出不穷……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跟我们过不去?爹爹,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如果这些问题都消失了,又如何呢?”夜天诤却依然一派四平八稳,很有哲理地问道。
夜璃歌沉默。
“歌儿。”
夜天诤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拿起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自古以来,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倘若,你觉得这个男人值得你爱,那么,就坚持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感情。”
夜璃歌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的苦涩与烦恼,一点点散去。
“歌儿,你一向是个爱憎分明,极有主见的孩子,如何取舍,你应该自己拿主意。”
“可是爹爹……柔情万缕,是没有解药的……”
“那你,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
“是,认真地想一想,或许就会有办法了,别太着急,顼儿中毒不久,还不会如此快地发作,你还有些时间。”
“倘若,我,救不了他呢?”
“……”夜天诤心中的痛苦,他如何不晓?可是此事干系重大,动一发而伤全身,不得不慎之又慎啊。
“尽力而为吧。如果太子真有什么意外,我会,设法找回二皇子,安阳涪瑜。”
……
烛火毕毕剥剥地跳跃着,勾勒出夜璃歌依然美丽的面容,可那双向来光华烨烨的眸子,却透露着几许茫然。
柔情万缕,是由近千种药草练成,自进入中毒者体内,便会融入血水之中,渐渐渗透五脏六腑,以极其温和的方式,夺走人的生命。
要想化解它的毒性,要么在中毒早期,将中毒者全身的血液全部换过;
要么……
要么怎样呢?
夜璃歌不由焦躁起来,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都是自己没用,当年识尽天下毒物,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法子,来克制这种诡异的奇毒。
脑海里亮光一闪,她陡地跳起来——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换血做不到,那么能不能以毒攻毒,用其他的毒素来中和呢?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她重新恢复了活力,继而飞步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