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大伙儿说来,还是每天提着一大袋子钱,上街买菜买粮,更方便安全?”
众人沉默,半晌内里才响起一个声音:“用纸钞方便是方便,可是大人,这纸钞,万一哪天不管用了呢?”
“是啊。”下头的人顿时纷纷吵起来,“要是不管用了呢?”
“不管用怎么办?”
“严某以身家性命担保。”
“嗤——”人群里响起声冷笑,“严大人,你的身家性命,恐怕还值不了这许多银子。”
严思语面色微微一沉——这确实是他推行纸钞制度以来,遇到的最大麻烦。
“诸位信不过我,应当信得过当今天子,信得过朝廷吧?”
众人默然。
皆因傅沧泓当政这些年,确实是物泰民丰,市井繁荣,民间的犯罪率大幅下降。
“再过不久,皇上将明发榜文,在全国各郡推行纸钞,而现在,你们可以以二分之人的金银钱币,换得全额的纸钞,借以流通购物,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朝廷的信誉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一个人站出来,将信将疑地道:“大人既这么说,我们且信一回,我钱袋里尚有二十贯铜钱,都换了纸钞吧。”
俗话说,只要有了第一个尝试者,后面便有人纷纷跟进。
不一会儿,桌案上便堆了一大堆金银铜钱币,这下,连旁边的书案,都不禁看得暗暗咂舌,心道这应大人,果然高明啊,应思语却半点都不觉得轻松,一则纸钞虽然兑换出去了,但要在各大商铺流通,还需要多方面的配合。
“刘诚。”
“小的在。”
“让你安排当地官员、商行老板来开会,你安排了吗?”
“回大人,都已经安排了。”
“嗯。”严思语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本册子,仔细地看着——他脑子里还盘算着一大堆事呢,都得盘算着落实下去。
下午,商铺老板、官员、以及一些当地有名的乡绅,齐聚一堂。
严思语端起茶盏,喝了口,清清嗓子道:“各位想必都知道,严某到贵州来,是为了推行纸钞一事,现在,百姓们对于纸钞,尚有很多疑虑,不知道各位有没有。”
“当然有。”一个长着山羊胡须的老者道,“虽说这纸钞是朝廷发行的,但是哪一天朝廷说不行了,这纸钞可就等于一张废纸。”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点头,有老成持重的便道,“毕竟这事事关重大,严大人,你可要三思过了。”
严思语面色平静:“本官已经三思过了,本官从心里信服当今天子,并且,本官已经让人去棺材铺订了口上好的棺材,不日就会送到衙堂上,本官撂下句话在这儿,倘若纸钞不能推行,本官愿卸下肩上人头!”
此言一出,边上人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众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严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我等当然会相信严大人。”
“是,我等相信严大人!”
“那好,”严思语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本官宣布,自明日起,各家商铺、店号,开始流通纸钞!”
你还别说,严思语这一股子不怕死的劲头,确实镇住了所有人,于是第二日开市时,百姓们便发现,他们手上的纸钞,和铜钱一样,拥有同等的效力,不但可以购买油盐柴米,还可以进酒楼喝酒,百姓们并不具有什么大见识,一切以日常小物为要,但凡见了利益,当然一个个赶上来,于是不到正午时分,街门前换铜钱的人便排成了长溜,严思语带来的钱钞很快殆尽。
“严大人。”书办笑眯眯地跑进严思语的“办公室”,“纸钞已经不够了,可是百姓们还一个劲儿地朝里涌,怎么办啊?”
严思语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走出衙门,在门口立定。
一见到他,所有的人立即安静下来。
“乡亲们,”严思语的表情还是那样地平和,“乡亲们,此次本官带来的纸纱已经换完,一个月后,朝廷将增发第二批纸钞,请错过第一次机会的乡亲们,务必在第二次时及早赶到县衙。”
见没了好处,百姓们自然纷纷离去。
“刘诚。”
“小的在。”
“这一州的人里,可有能办事的人?”
“大人的意思是?”
“不虚夸,不躁动,不盲目,能够脚踏实地,同时认真做事者。”
“这个……”刘成嚅嚅。
“不许藏私!”严思语一声疾喝。
刘成吓了一大跳,赶紧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这这,这,我家附近倒是有个书呆子,平时只知道看书,不理人的。”
“书呆子?怎么个书呆法?”
“此人每天只知道看书,吃饭的时候把馒头蘸了墨塞进嘴里,引得一镇人笑话,而且成天知乎者也,没有人听得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哦?”
“那你,去把他请到衙门里来。”
“大人,这——”
“怎么了?”
“大人不知道,这人的脾气极臭,天生不爱和官府里的人来往,越是有钱的人,他越不理睬,越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也不理睬。”
“奇怪。”严思语不禁抬手摸了摸下巴——他在世上多年,又于京师宦游,世人千百种,倒也见得多了去,鲜有人不为财色所动,不为权势所惑。
他顿时来了兴趣。
“罢了,且待本官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