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我很快跟一群学长混在了一起,喝酒,打牌,惹事生非。除了杨祎之外,我几乎没有认识同届的朋友,走在路上,常被人认成学姐……更多地被认成学长。记得导员开学找我注册,我正跟杨祎一行人扫街一样地坐在校门口,杨祎不谈了,一起玩的几个男生也是瘦高有型,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势,年轻的女导员在门口转了半天,终于狐疑地看着我们几个,确认了好几遍名字,才肯相信我真的是江嫣。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往我身后瞟,我点了烟,说老师你真漂亮,她脸刷地就红了,后面一阵哄笑。
生活自然是安逸的,填报志愿时我听从爸妈的意见报了会计,但上了几节课我又觉得实在了然无趣,便去了电视台实习,人常不在学校,课也很少去上,一个学期无所事事地混完回家,再简单不过了。
其实这二十载的人生里,我也实在很难找出一件兴师动众的大事,至少在我看来,那寥寥几场星火,全都不值一提。
这或许是因为,在我尚还年幼的时刻,已经对另外两个人的人生,有过太多天马行空的猜想。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他们的故事是好奇,然而直到再一次与叶青相对,我才一瞬间明白,那些纠缠我多年情绪,更多的应该是嫉妒。
二十未至的年纪,对人生有无数的不确定,无知而天真的岁月,却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活得浓烈些,经历许多丰沛的故事,似乎这样,才能给人生留下印记。
叶青回来的这几天,家里的气氛从未如此怪异。我隐隐感觉到,爸妈跟她之间的感情和跟我之间是不同的,那些欲言又止和小心翼翼,对他们关系的疏离欲盖弥彰,我看在眼里,又不敢多问。
吃饭的时候,屋子里一如既往的沉闷,叶青突然打破僵局地问:“小嫣,你在学校过得怎样?”
我有阵不适,自那次无疾而终的短信之后,我和叶青便没有过正面的交流,加上平日里很少有人喊我小嫣,从小时候起,我就对这个太过女性的名字很反感,除了我爸,几乎没有人会用这种方式称呼我。
“挺好的。”基本礼貌我仍是有。
“平时课多吗?会不会很累呀。”
“课不多。”我不想再这般故作姿态地寒暄,表情已然冷淡下来,这简短的问答,将饭桌上本就很压抑的气氛,拉扯得更加尴尬。
“那,有没有找男朋友?”
话音还未落尽,我妈夹到一半的菜,啪地掉在了桌上。
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种时刻,除了升起一股无从说起的厌烦情绪,我还在那些不知所措的瞬间,感到有一阵不知从何处升起的自卑,在她这种居高临下的问话里,隐约地在心里翻滚。我再也吃不下饭,落下碗筷,沉默离去,这样没有风度地不欢而散,真是败得一塌糊涂。
我躺在漆黑一片的房间,听到外面厨房传来水流的哗啦声,叶青跟我妈在收洗碗筷,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一声的,像敲在我心上,焦躁而烦乱。我爬起来开电脑,随便找了部电视剧,将声音放得很大,听着虚构的人物对话,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