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笙小的时候家住云南,家里很穷。她清楚地记得,家里的墙面是泥土筑成,手一碰,就一片片剥落。
五岁那年,爷爷病重,父母完全拿不出钱来医治,姐姐下个学期的学费没有着落,她连五十块一个学期的幼儿园都上不起。
爸爸上山种地,坐在土埂上发呆,邹笙给他送饭去,他摸着邹笙的头:“爸爸要是当了坏人,你还会喜欢爸爸吗?”
“爸爸是好人。”
“要听妈妈的话,好好照顾爷爷。”
晚上,她听到妈妈的哭声:“你不要去!去了就回不了头了……”
“妈已经病死了,我想爸多活两年,还要给阿筝和阿笙上好的学校,让她们当大学生,给你买新衣裳……”
“你别去——”
“我会回来的。”
第二天早晨,爸爸背着一背从山上采的蘑菇,离开了村子。半个月后,他回来了,松了口气一般,给爷爷求医问药,把她送到幼儿园,妈妈还多了一件崭新的花衬衣。
后来他时常出门,偶尔会有人半夜来家里。她们家似乎很快富起来,但爷爷已经病入膏肓,在三个月后撒手人寰。
热热闹闹地做了一场丧事,不久就是过年。爸爸给她和邹筝买了烟花,晚上她们站在院子里,点燃烟花,露出笑容。
那是除夕的晚上,大家都很开心。
一个男人突然闯进家门,姐妹俩吓了一跳,邹父叫她们进屋,然后把男人带进隔壁房间。聊了片刻,两个人一起离开。
邹筝从窗户看了一眼,问邹母:“妈妈,爸爸去哪里?”
邹母沉默几秒,说:“有事。”然后拿出给她们买的新衣服,“来,快试试,明天好穿。”
“爸爸去挣钱吗?”邹笙懵懵懂懂地问。
“是。”邹母低着头,不让她们看到自己眼中的沉重。
邹筝比划着身上的衣裳:“这里要是没这个就好了,最好袖子不要这么长……”
“就你懂得多。”邹母忍不住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我问过你们老师,说你最好去学画画,素描什么的。等开学之后,你就去吧。”
“我学那个做什么?”
“我也不懂。好像说服装设计什么的要用,我看你天天研究怎么做衣服,问了老师这行不行,老师说有人吃这碗饭的。”
“是吗?”邹筝一笑,“那好啊!”
邹母问邹笙:“你呢,长大了想做什么?”
“孝敬爸妈。”
邹母笑起来,邹筝说她:“狗腿子。”
“哼!”邹笙鼻子一歪,扭过头去。
几天后,邹父被送了回来,身上两个弹孔,血迹已经干涸。
邹母哭得呼天抢地,邹笙和邹筝也跟着哭。过了几年,邹笙才知道,她爸爸当时在运毒。
在他们家乡,这很常见。那条道挣钱多,像她爸爸这样,被穷困逼得走投无路,踏了上去,等挣了钱想退也不可能了。
邹笙听到过爸爸对妈妈说:“过几年我们搬家。”
可他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就去世了。
邹父下葬后,邹母整个人几乎要崩溃,男人是这个家庭的支柱,现在没了,她们母女三人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有人找上门来,是曾经来找过邹父的人。来人建议邹母去运毒:“女人比男人便利许多,况且你还有两个孩子。她们不上课的时候,你带着她们一起,警察都不会往你身上怀疑。”
“你别想拉我女儿下水!”邹母激动地说,“我男人已经被你害死了,还不够吗?”
“我只是说说而已,那你去不去?”
邹母哭起来,她能做什么?她会做什么?女儿还那么小,她得把她们养大啊!如果牺牲自己,能让女儿离开这个鬼地方、过上好日子,有什么不行的?
“我去……”
把孩子交给邻居照顾,邻居也知道她去看什么,唯有叹气而已。
她跟着那个男人上了火车,在火车上,男人与人说话,她看着。来来往往接触了好几个人,看起来都是萍水相逢聊天而已。片刻后,男人对她说:“去打点开水吧。”
邹母跟着他去,走到没人的地方,他说:“这位是大老板,上次老邹就是帮他。”
邹母的脸色激动起来,男人拍拍他:“别怪谁,做这个……你要明白。”
邹母明白,做这个,不是今天死这里,就是明天死在那里。
走进车厢,这间车厢与众不同,看起来像间小房间。一个年轻英俊、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坐在上头,看了她一眼,问:“这是老邹的老婆?”
她急忙点头,听到旁边的人回答“是”,才知道人家根本不是问她,顿时大囧。其实她和邹父都才三十岁,可贫穷让他们过早衰老,灰头土脸、面黄肌瘦、满脸雀斑,比城市里四五十岁的人还难看。
上头的男人直起腰,突然无比郑重地向她点了一下头:“你请坐。”
“快坐!”领她过来的人催促,显然男人这个“请”字十分贵重。
邹母不自在地坐下来。
男人问:“你怎么也来做这个?”
邹母搓着膝盖:“没钱……女儿还小。”
“女儿?”
“嗯。”邹母怕他也让自己的孩子来运毒,不肯细说。
“你回去吧。”男人说,“别做这个了。”
邹母惊讶地看着他,猛地站起来:“别!你让我做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回去,我改天去看你们。老邹是为我兄弟挡的子弹,我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