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暗暗点头,如今太子殿下仍是风光无限之时,人人争相奉承巴结拥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会有人如自己这般远着他,何况苏黎还不是如此呢。
苏黎叹道:“那日送青玉出家,主持说于我而言,此为大劫,真真不知道将来如何了。”
见苏黎言谈举止形容神态如此颓废,林如海不由得想到宣康帝退居上阳宫后,虽是太上皇,晚景依旧颇有几分凄凉,到底他受宣康帝恩典极多,苏黎偏又是他好友,反倒是新帝登基后不久自己亡于任上,病情多由官场倾轧而来,就算义女将来会成为皇后,或者能给自己家带来极大的好处,但是他也不愿意因此违背心意,去做趋炎附势之人,忍不住提点苏黎道:“依我说,太子殿下就是太急了些,若本本分分,说不得终能得偿所愿。”
苏黎眼睛一亮,他素知林如海足智多谋,忙问道:“何出此言?”
林如海犹豫了一下,想到九皇子如今年纪尚幼,离太子被废还有好些年,虽不知将来如何,但是仍旧将太子殿下的处境细细与他说明,道:“太子殿□边便是没有一个能替殿下出谋划策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能看明白圣人的心意,反倒是倚仗权势耀武扬威者居多,平白给太子殿下招了多少怨气?你心中想想,若你有儿女,你尚康健,你儿女已对你的家业虎视眈眈,你心中该当如何想?寻常家业尚且如此,何况一国之君的位置呢?”
林如海心中已经想过其中的厉害了,不管将来是太子登基,还是九皇子登基,对他而言,都是一般无异。他如今既不会依靠义女成为皇亲国戚,也不会因知后事而提前投诚九皇子,因此所作所为都无愧于心。若是今日自己对苏黎之言,能让太子有所了悟自然极好,或可救苏黎一命,亦或能解眼前之噩,若是太子依旧一意孤行,只能叹一声命中注定了。
苏黎若有所思,不住打量林如海,他这才知道,林如海到底凭什么做到盐课御史的职位,就凭着他把宣康帝的心思揣摩得如此透彻,凭着他的本事,恐怕也会连任罢?
细思林如海所言,苏黎蓦地骇然失色,半日不语。
林如海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如今行事已经失了分寸,身边的心腹又总是撺掇着他争权夺利,拉拢文武百官,长此以往,你道圣人当真不在意?便是再疼这个儿子,心里也有了芥蒂,如何还能容他继续如此?动摇国本?”
苏黎连忙问道:“你说该当如何?”
话一出口,苏黎便觉不妥,苦笑道:“我原说了,不欲你牵扯其中,你今日提点于我,已是大善,我何苦再为难你?以你的见识,若是太子殿下知晓,怕是当真要拉拢你了。”他是极聪明的人,只听林如海几句提点,便知该当如何作为,如此之问,不过想知道林如海是否和自己所想一样罢了,而且他也不能十分确定太子殿下是否会听进谏言。
林如海笑道:“我只对圣人尽忠,亦只对朝廷尽忠,余者皆不必再提,便是你出面,我亦如此作答。倒是你,到了此时此刻,你仍不肯同我说如何入了太子门下么?”
苏黎想了想,叹道:“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脾气太古怪了些。”
林如海闻言一怔,面露不解之色,只见苏黎笑了笑,道:“我在京城,本为御史,虽有监察之职,但是一向孤高自许,真真得罪了不少人。虽也有几个同僚说得上话,终究不及你我的交情,好在吃酒赏花,日子倒也恬淡。偏生那一日,我带青玉出门赏花,碰到了太子殿下。我原不知道他是太子,我初至京城时,太子恰被圣人派往边关巡察了,故未见过。我同太子殿下因一株绿牡丹结缘,做了几首诗,言谈契合,于诗词书画上许多见解颇为相似,便成了知己,再没想到他竟是太子,待我知道后,便是疏远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时,人人都认为他是太子极看重的人物,不然不会送他许多亲笔字画,他们却不知都是自己和太子相识那些时日里太子兴之所至留下的。
林如海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苏黎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太子殿下投其所好,先成莫逆,便是再疏远,旁人也不会相信,何况苏黎不是那样因权势就疏远的性子,想罢,道:“太子殿下虽忙于公务,但文治武功都是数一数二的,听说尤其擅长丹青,一幅字画千金难求。”
苏黎一脸苦笑,道:“可不就是因为那些千金难求的诗词画作,方成了今日的局面。”
林如海道:“既已如此之久,何以这几年的书信里你从来不提?”
苏黎淡淡地道:“几年前太子殿下性子倒好,虽是交好,我亦没打算拥护太子殿下,只论诗词书画,但也认为太子殿□为嫡出皇子,又是太子,理应继承皇位,倒也一心帮衬了太子殿下一些。不料近来太子殿下性情大变,暴躁易怒,我便是想说与你知道,也已经不敢了,怕牵扯到你,谁知你竟成了盐课御史,在太子殿下欲拉拢的官员中你排在首位。”
说到这里,苏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虽然预料到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