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先前借‘疲惫’的由头,上官莺的晚膳是在房间用的。送饭盒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许是因为第一次做这样的‘大差事’,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敢把脸抬起来,只是那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的绯红色,和那始终绞在袖子里的双手,泄露出了她的紧张。
还是个孩子!
上官莺唇角微勾起,搁下筷子,芳儿立即递上帕子,她接过,拭了拭唇角的少许油渍,喜儿这时候已经动手开始收拾碗筷。
“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话的小丫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左右,忽地想起这里只有几个人,只有她是才过来的,心尖儿一颤,头垂得更低,“奴婢圆圆,今日本是家母送饭盒,只是中途崴了脚,才让奴婢送过来的。”
“难怪我觉得菜有些凉,原来是耽搁了时间的。”上官莺唇微抿,望着圆圆头上那两个包子发髻,眼中闪过一抹不明光彩。
“还不把你娘叫来?!”芳儿跟在二奶奶秦氏身边是做惯了这等事的,以为上官莺是要杀鸡儆猴立威,于是站出来斥道。
“大小姐恕罪。”圆圆双腿一颤,差点跪下,却还是站稳了。小丫头抬起头来,纵使眼中还有怯懦之意,却是鼓起勇气道,“家母尚不能多走,奴婢送餐盒迟到是奴婢的错,罪不及家母,大小姐要罚,请罚奴婢!”
“臭丫头,大小姐的话,你也敢不听?”喜儿想起秦氏的话,背脊一凉,本对小丫头升起的一丝恻隐之心又消失了去,往前走一步怒斥道。
这丫头要是听话,把她娘叫来,大小姐要赶人走或者折腾人,那都是大小姐的事,跟她们是没有干系的。可这丫头却顶嘴,还自请罚,就和她们干系大了。
这事若是让外人听了去,肯定会说二奶奶对下人管束不严,更会说二奶奶苛待刚回府的嫡女。府里一个小小的下人尚敢跟嫡女顶嘴,那因此推断,这嫡女在府里地位定是连下人都不如。那这二奶奶苦心维持的‘仁慈’之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圆圆几乎要跪下去,可就在这时候,她怯懦的眼神和一双清冷的桃花眼倏尔对上,心,微微一颤。
那一双眼眸没有嘲弄、没有气势凌人,有的,是审视,还有她看懂却不敢置信的深意,绞着的手瞬间松开。
“大小姐只说菜凉,没有说要叫家母!”
她忽地大胆扬高声调,大眼睛瞪着喜儿,“姐姐是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比我等有资历又如何?大小姐才是主子,主子都没说话,你怎可轻易代替大小姐惩罚下人?”
擅于揣摩主子的奴婢是得主子喜欢的,会为了主子承担恶名的奴婢最是讨喜,芳儿和喜儿无疑是聪明的,可是她们忘了,现在她们服侍的不是那佛口蛇心的秦氏,而是最讨厌他人为她做决定的上官莺!
而圆圆的话,无疑是点明了这一点!
芳儿和喜儿也是想起来大小姐的忌讳,俏脸顿时一白,双双跪下,“大小姐饶命啊!”
真是个讨喜的小丫头!
上官莺赞赏的看圆圆一眼,她看出这小丫头有些聪明劲儿,却也是为她能说出这番话而觉得意外。这小丫头年纪小归小,却比她想的还要机灵。
圆圆手心都沁出冷汗,直觉得身体里那一颗小心脏都要跳出胸腔,可当她看清楚大小姐眼中那一抹赞赏时,一颗心终于是归了原位,并生出几丝欣喜来。
她,赌对了!
小小的唇边,悄悄扬起一抹笑容,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来。
上官莺淡然从小丫头脸上收回目光,再看向跪着的芳儿、喜儿时,那一双先前还淡漠的桃花眼忽然衍生出凌厉的锋芒来,“要想留在我身边,第一件事是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想来是二娘太过仁厚,使得你们这般目中无人,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大小姐恕罪,求大小姐恕罪!”二婢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声求饶。
“今次念你们是初犯,就饶你们一回,再有下次,即便是我这里缺人手,也定当把你们送回
二娘身边去,都起来吧!”
目的已达到,她说话也客气了很多。
二婢赶紧站起,退到她身后,垂头哪里敢发出半点声音。
“圆圆!”
上官莺抬眼,唤一声,圆圆立即将唇角的那一抹笑容掩去,恭顺道,“奴婢在。”
“你年纪小,胆子倒不小。你既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跟比你位置高的人顶嘴,府里的规矩都是当摆设用的吗?”
“大小姐,奴婢知罪。”圆圆赶紧求饶。
上官莺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她,转头,“喜儿,掌嘴十下!”
喜儿不敢迟疑,立即上前,对着圆圆的小脸,左右开弓。
清脆的耳光声回响在室内,那十耳光打完,圆圆一张讨喜的圆脸已经是青紫不堪。小姑娘热泪盈眶,上齿咬住下唇,倔强的愣是没哭出来。
“下去吧!”
将她的小样看在眼底,上官莺手一挥,圆圆拿了饭盒,小跑着出去。
“锋芒太露并不是好事,以后定当小心行事。圆圆,你若有本事能通过我的考验,大丫鬟的位置我虚位以待。”
圆圆跑到门口处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大小姐的声音!
她步伐微乱,却是极快的往前跑去。
那声音很柔和,定是大小姐对着自己说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
心里最后一份委屈散去,聪明的她一下子就想清楚了自己挨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