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夜幕下的长安城一片寂静。
十六王宅与皇宫有复道相连,纵然宵禁,张嫣嫣自然也可通行无阻,回到寝殿后见女官谷兰带着几名宫人上前服侍她更衣,便随口问道:“陛下没到咱们这儿来吧?”
谷兰摇头道:“陛下今晚本是召了崔婕妤侍寝,后来不知怎么,又发了一通脾气把婕妤给撵回去了,可能是陛下身子又不舒服了吧?”
张嫣嫣顿时松了口气,叹息道:“崔婕妤也是不懂事,陛下近来身子不好,脾气自然也急躁些,她身为嫔妃不小心侍候着,反倒惹陛下生气。”
谷兰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宫人先行退下,轻声问:“娘娘的事可都办妥了?”
张嫣嫣轻轻“嗯”了一声,眉宇间虽有疲倦之色,双眸却是熠熠生辉,唇角亦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柔的微笑。
谷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才问:“娘娘,您可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吗?”
张嫣嫣莞尔一笑,却答非所问:“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自由,去换取与他相伴的片刻时光。”
谷兰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正欲服侍皇后卸妆就寝,却见皇帝身边的一名近侍宫人入内求见,说是陛下召皇后娘娘去长生殿见驾。张嫣嫣不敢怠慢,立刻穿戴整齐前往皇帝李亨所居的长生殿。这段时日李亨身体每况愈下,白日精神倦怠,夜里却难以入眠,太医署中一众杏林高手皆束手无策。张嫣嫣才一踏进长生殿,就见李亨正在挥鞭怒打宫人,忙上前施了一礼劝道:“宫婢们服侍得不好,交给宫正司的女官责罚便是,陛下何必亲自动手教训下人,小心累坏了身子。”
李亨却仍是大发脾气,一边打一边厉声怒斥:“朕不就是病了吗?朕还没死呢,这个贱婢现在就敢如此放肆,以后还不得翻了天去?”
眼见皇帝如此盛怒,长生殿中的内侍宫人皆跪伏于地,一时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那挨打的小宫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尚是一脸稚气,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辩解道:“陛下息怒,因为皇后娘娘调制的香料都用完了,奴婢这才斗胆换了其他香品,见陛下已经睡了就没有禀告,并非有意欺瞒……”她不敢闪躲,只能任由皇帝的鞭子一记狠过一记地抽在自己身上,娇躯颤栗,抬头看向张皇后时目光中满是哀求。
“贱婢,还敢狡辩?朕今天非要打杀了你不可……”李亨气恼之下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许是用力太过,竟忽觉一阵晕眩,手一软,鞭子便被甩到了大殿一侧的柱子上秋叶原之魔鬼经纪人。
张嫣嫣忙上前两步小心扶住夫君,对那小宫女沉声道:“还不退下?明日一早,自己去宫正司领罚。”
小宫女被打得遍体鳞伤,几乎快要痛晕过去,强撑着向帝后叩头谢恩,然后被一名年长些的内侍搀扶着退出寝殿。毕竟还只是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小女孩儿,无端挨了一顿鞭子,想到明天还要去宫正司受一番责罚,不禁害怕得嘤嘤哭了起来。那内侍目露怜惜之色,见四周无人,便低声安慰她:“妙儿,你别怕,皇后娘娘这是救你呢。身上的伤虽然疼,但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只要能保住性命,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么?”
妙儿点头称是,抹着眼泪哽咽道:“皇后娘娘平日虽不苟言笑,却真真是个好人。陛下一天到晚总是发脾气,其他姐妹受罚时,也都是皇后娘娘帮着说情的……唉,在御前侍奉有什么好,整日提心吊胆,赔着多少小心还是得挨打受骂,若能服侍皇后娘娘这样和善的主人,那才是一等一的好差事呢!”
“嘘——”那内侍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什么话都敢说,还想挨鞭子是不是?”
妙儿吓得吐了吐舌头,低声嘟囔:“不会吧?反正也没有别人听到。”
“在宫里做事,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这丫头,怎么就不能学机灵点?”那内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声音低得如同自言自语,“陛下喜怒无常,脾气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如今能劝得了他的,恐怕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了吧?”
长生殿内,宫人们收拾好皇帝盛怒之后的一地狼藉,悄无声息地鱼贯退下。
李亨头晕目眩,被张嫣嫣扶着躺在御榻上,虚弱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病魔侵蚀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每当这样难受的时候,他就格外依恋自己这位雍容美丽的皇后,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就仿佛握住了全世界的温柔。生于帝王之家的他自少年时起就拥有无数美丽的女子,其中最爱的一个无疑就是张嫣嫣,哪怕此时的她已经不再年轻。这些年来,她为他筹谋,陪他一起走过风风雨雨,与后宫中那些正当韶龄的娇艳嫔妃相处时,他从不曾像此刻这样安心。
李亨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忽然问她:“嫣嫣,你今天怎么没来给朕调香呢?”
张嫣嫣轻轻一笑:“陛下召幸崔婕妤,臣妾怎么方便过来?”
李亨苦笑着揉了揉额角,叹息道:“是啊,倒是朕病糊涂了。”
张嫣嫣微笑不语,百转千回的心思却不似脸上的神情那样温婉柔顺。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正值盛年,看起来却如此病弱苍老、暴戾专横,让她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嫌恶。忽然间,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另一张英俊可亲的面孔,眉目清朗,鬓发如墨,纵然今时今日落魄得被人踩到尘土里,气质却依旧清贵高华,皎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