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料峭,飞雪迎春,转眼间已经进入腊月,春节将至。
人们大都从腊月初八开始忙年,二十三祭灶扫尘,二十六挂春联,三十礼佛祭祖,是年年不能缺少的环节。
叶瑄是长子,大小礼仪该由他来主持,但他身体不好,年年由叶琨代替忙碌。但今年的状况与往昔不同,进腊月了,叶琨还没有回家的意思。想起那些繁文缛节,想起年年初一拜年送礼的庞大队伍,叶珣头皮发麻,一天三次往司令部跑,试探叶琨的态度。
卓铭瑄亦不准备继续逃避,收拾东西要回南京过年,拜访大公报的主编,她的三叔公,并且给爷爷扫墓。见她要走,华阳不乐意了,盯着她寸步不离,夜里睡觉都不肯回叶珣房间,生怕一眨眼再也看不到她。
叶珣看着不成体统,将华阳拎出门去,转身时险些撞上跟出来的铭瑄,二人嗤笑了一下。叶珣才支吾着问:“你……还回来的吧。”
卓铭瑄含笑不语,目光像秋水一样,平静却又好像随时会起波澜。
“你……我是说……”叶珣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华阳的现在进步很快,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汉语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卓铭瑄挑眉看着他,尖酸的反问:“所以,我已经不需要回来了,对吧?”言罢,也不给叶珣解释的机会,转身甩上门,将叶珣关在门外。
“喂,”叶珣忙上去敲门:“你怎么喜怒无常的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门内没有回应,叶珣郁闷的叉着腰靠在墙边,最近真是四处碰壁,哪边都讨不到好。看到华阳站在走廊中间看着他,眨着大眼睛,嘴角轻轻一撇。
叶珣愤愤的说:“你就尽情的鄙视我吧。”
入夜,叶珣在父亲房中交代公事,父亲却领着两个孩子在玩闹,玩的心无旁骛,五太太侍候父亲洗漱后,就一直坐在一旁织毛衣。叶珣看着他们祖孙三个一派天伦之乐的祥和,暗暗叹了口气,从今年下半年起,父亲这甩手掌柜是越当越彻底了,是真的放心把青城交给他们兄弟,还是年岁大了力不从心了呢。
然而叶珣想错了,叶启楠听过以后,特意了解了今年的物价、税收及物产证券,交代叶珣格外留意采矿、冶金和机械等重工业实业公司的发展,让财政在年前做出总结细则。父亲还是重视赚钱,换言之,没有人比他更在意青城的富强。
待一切跟叶珣交代清楚,叶启楠解开手腕上的手表,漫不经心的问:“你哥哥在忙什么呢,回来过没有?”
叶珣最怕父亲问及二哥,忙敷衍道:“……要过年了,司令部要忙一些。”
叶启楠郁怒了,手里的手表拍在床头柜上,台灯罩都是一颤。
两个孩子吓得哆嗦,小心翼翼在床边坐好。
“让他明天中午前回来见我,否则……”叶启楠冷冰冰的说:“我削了他的军衔,他也不必再在司令部累着。我给他的东西,也随时可以拿回来。”
“爹!”虽知道这是气话,叶珣却慌张的说:“您不能说这样的话,哥哥也有七情六欲,他也会伤心的。”
“你听听。”叶启楠哂笑着对五太太说:“现在的孩子多难管,说上几句就伤心了。放在我年轻那时候,哪敢有一点脾气,半个不字?”
叶珣瞄一眼床边的两个孩子,后二者正窃窃私语,不知在聊些什么,他摊手反驳:“您要是这么说,叶华阳也该对我毕恭毕敬,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叶珣竟越说越觉得辛酸,人家说养儿防老,他却找回个活脱脱的祖宗。
叶启楠瞪他一眼:“父不父,然后子不子,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
第二天一早,叶珣挑了三个机灵的勤务兵护送铭瑄回南京,这一次,他却抽不出时间随行送她了。卓铭瑄还是不搭理叶珣,连带着华阳也不爱搭理他。叶珣满心委屈的出来送她,并诚挚的邀请她年后回来,继续做华阳的家庭教师,卓铭瑄脸色更加难看,阴沉着仿佛跟他有天大的仇恨。
不明白女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叶珣将气撒在歇阳身上,不轻不重的踹他一脚,没好气道:“跟老师说再见。”
华阳躲开叶珣老远,挥舞着小手:“卓妈妈再见。”发音已经非常标准,让叶珣大感欣慰。送走卓铭瑄,叶珣觉得空落落的,房子里仿佛也少了一丝生气。将去司令部找叶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沿街的店铺挂起红灯笼,洋行外挂着巨大的促销海报,也有小童子在门前撒糖果,孝子们纷纷驻足去抢。三太太相中了几款料子,强拉了叶启楠去裁缝店做几件新衣裳,整个青城沉浸在年节的热闹气氛中,这让叶启楠的心情稍好。
从裁缝店出来时,叶启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吩咐司机道:“去司令部。”
司机踩了油门掉头去司令部,三太太听着心里一紧,一双眼睛望向车窗外,心里却替叶琨祈祷着,叶琨有十几天没回家了,眼见年关,叶启楠嘴上不说,心里早已经着了急,三太太看着心里暗爽,却也怕儿子将老子惹急了,平白再吃许多苦,这爷俩的倔脾气有时真的很像。
三太太没有被允许进入司令部,叶启楠让她候在车里,只带着瞿子明上了楼。虽穿着便装,却没人敢认错他,一路上纷纷是立正敬礼的军官。叶启楠径直去了叶琨的办公室,连门也懒的敲,而叶琨并不在,只留下整洁空荡的房间。
叶琨的办公室一向整齐,写字台上笔墨纸砚排列有序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