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时间还不算太晚,目击者还有几个,到底是怎么挣脱出的“流氓”大卡车之手,三个人都不记得了,惊恐过后,那个泥头大卡车呼啸着远去了,丢下宝马不再理它。车一停下,白双喜和自己的司机顾不得头昏yu裂,滚下车,又跳起来大骂,女孩子爬在车里不知所措地哭出声来,货车像来时那样突然而迅速,两车分离时仿佛迟疑了一下,很快消失在大街远处。
白双喜跳脚骂着:“我i你个祖nainai!”
回头看看。
司机选择了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趴在他脚边倒气。女孩子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她猫腰爬起来,不停地后退,从这一刹那间开始,她就选择了后退,然后是座位空档下的地面,她顺着座位滑落而下,退到了狭窄的夹角中。
一些人已围成了圈,那是饭店的保安,围观人群和自行车,就是刚刚惊呼奔跑的那些大腿,一定是他们刚才听见了撞击,这撞击声仿佛2012预言大毁灭一样震耳yu聋,此时此刻却好像并没有到达女孩子的耳朵之中。
她傻了。
因为撞击声发出时,过于突然,猝不及防,她已被先一步喷溅而来的碎屑吓懵了,完全封闭了耳膜阻止了声音到达她内心世界。随之而来的全部挣扎则锁闭了她的一切知觉。
所以,她还活着,她只是被气流、玻璃、空气、浮云、树枝、惊恐和那只流氓手委屈绊住了身体而已,因而在车里,她现在开始不顾一切地钻到地上的空隙,那是从地狱底层爬回来的身体。
这是白双喜,白“非全国人大代表”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如此惊吓和狼狈,虽说改革开放最初那些年间他也曾有过一段刀口舔血的i子,可毕竟是跟法律的空子斗而非与人厮杀。
自从掘出第一筒金,身边有了小弟,也是积极靠拢zfu和黑道,两厢对他都不薄,zfu给他各种各样的荣誉,使他有充分机会将黑钱洗白,贡献社会,算计他的人少之又少。而黑道则给他胆量,让他有机会在大大小小的非正式诚表演个人不断看涨的魅力。
喘息间,白双喜跑向车屁股去查看,因为被流氓,惨不忍睹。
这时白双喜才感觉到大地在颤抖,好像死了一回似的,想起掏出手机报jing,浑身抖得厉害。如果说他刚刚经历了地狱之炼,那么万幸的不是他和司机共同挣扎中不断闪烁出的强烈求生yu望,而是大货车相撞的刹那间没有找到要害。“亲”了不该“亲”的地方,让他们得以逃生。
“喂喂喂!喂——”
“喂?”
“公安局吗?喂!”
“我是市人大代表!对对对——白、双、喜!有人他妈的想撞死我,你们赶紧过来……”
别误会,如果读者客倌没看懂,请自觉翻回,重新仔细再看一遍有关段落。. 没错,白双喜如今一是一心一意想放弃个体老板报考公务员,二就是想当一个牛逼大撒的“全国人大代表”了,因为他早已经是市人大代表,白双喜可不是白给的,他现在终于恢复了所有自信和胆量,武声武气,原地踱步转圈,连身边嘤嘤哭泣的女孩子也顾不得了,就这么大声叫着。
这个差点儿没被碾成肉酱的汉子别看是个“民营”,是个掌管万头种猪和肉食猪发展基地的“猪倌”,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市人大代表、发达集团董事长,除此之外,头上还套着一系列光环,什么全国优秀乡镇企业家、什么全国优秀……、全国知名……、全国……等等。
就这一串“全国”,就让人不敢怠慢。
还有一点,放下“全国”不谈,仅凭着这座城市城郊发达村支部书记兼村主任这块牌子,白双喜在当地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经常腋下夹个小皮包出入市委市府如履平地,公安局检察院法院更是小菜一碟。
如今被泥头大卡车流氓了,岂能善罢干休?
白双喜打的第一个电话不是交jing队,而是110。打完了再打交jing队,他言简意赅,张口就是习惯成自然地自报家门,说自己是谁谁谁,遇到了什么事,可能怕110不管交通的事,他特别强调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刑事犯罪。
几个保安也已经在给110打电话。他们靠近了女孩子的身体,走上前劝说她:“你是什么人,还不赶快下来,我们帮忙保护现场。”
另一个保安说:“要不要送医院?”他们已经拨通了120的电话,救护车很快就会到达。刚才问女人的那个保安又一次对她说:“忻娘你快下来吧,没事了。”
女孩子缩着身体,从那一刻开始,她的整个身心都在扭曲起来,每听到一阵风声、说话声、车轮声、叹息声她都会缩起身体。
大难不死,白双喜混沌一片的脑海里头一个浮出的反应就是有人要谋害他,作出如此判断的除了人生经验,更重要的是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他立刻就想起了在街头看过的“杀手”广告。那广告印象很深,虽然当时白双喜说扯蛋,但现在一想,不由吓出一脑袋头发。
“按行规,卸掉一只胳膊或一条腿,收费5000元,也可以弄车祸,保证万无一失。撞残废,收费20000元,撞死收费50000元。杀人取命价格面谈。有意者请电:手机13x00000000,qq531xxxxxx。”
黑笔写的“杀手”二字,旁边还有一个保密承诺。
刚刚白双喜在酒宴上跟老同学们提起这事还当个笑谈,眼下却再也不这样认为了,如果不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此刻恐怕连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