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奕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几次之后,终于开口问道:“裕德,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戌时三刻了。”裕德躬身答道,看着凌奕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天色渐暗,可要奴才去一趟二公子那边?”
凌奕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书放下,笑了一声说道:“你去了,他便会早些回来?”以华歆的性子,他若是不想回来,莫说是裕德去,便是他亲自去了,也不见得就能如愿。
裕德听了这话,呆了呆,随后便低下头去,说道:“是奴才自作主张了。”
凌奕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见他不说话,裕德自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随立不语。
天色越来越暗,略带凉意的风拂过窗棂,让凌奕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头说道:“掌灯吧。”
“是。”裕德应了,就要出门唤人。
此时,便听得院中传来一声呼喊,带着少年特有的清越音色,以及微微笑意,那声音道:“天色都这么晚了,怎得不掌灯?”
屋中,凌奕听到这声音,便笑了起来,轻声道:“泽安。”
像是回应他的话语,一身红裳的少年自院外举步走来,他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甚好的样子,他一边走一边转头对着身后的随侍吩咐道:“世子性子喜静,前些日子又受了伤,行动多有不便,亦客居此处,你们也该上些心才是。”他说着,抬头看了眼天色,继续说道:“天色都这般昏暗了,你们怎得还不掌灯?难道掌个灯还需要他亲自吩咐么?”
明明是在皇家的别院,然而华歆训起人来,却是比在自家府上还要来得自在些。说完,他也不看那随侍的反应,径自快步朝着主屋而去。
在他身后,那随侍苦着一张脸,莫名地遭受了这一顿训斥,只得回头吩咐别院的下人们速速掌灯。他是跟着凌奕一行自京城而来的近卫军,这别院的事情本就不该他管,然而这华歆同这院中的凌阳候世子,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裕德听到华歆的声音便快步转身将门打了开来,躬身站在一旁,等着华歆进门。
果然华歆一进门,便同他吩咐道:“你去看着他们掌灯,阿奕的习惯,他们怕是不知道的。”
“是。”裕德躬身回道,转身带上门,朝院门走去。
华歆同裕德说完,快步走向房中靠窗的软榻坐下,伸手接过自凌奕手中递来的一杯茶,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书道:“我可还记得当年你在我府中训我的话,今日可要我一字不差地还给你?”说着,他笑着轻啜了一口茶道:“你眼睛不要了?”
凌奕闻言笑了笑,将手中的书放下,道:“就是拿着装装样子罢了,也没看。”说完,便直起身子,倾身向前,伸手为华歆整了整衣冠,笑道:“这西山不比京城,纵使盛夏,夜风也是微凉的,你莫要贪凉。”说完便又靠了回去,看着院外裕德领着一众下人鱼贯而入,想来是来掌灯的。
“我知道。”华歆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将话题一转,说道:“你家瑞儿的夫子是谁?”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凌奕一挑眉,有些惊讶的问道。
“我虽虚长他几岁,然而他棋艺并不在我之下。所谓名师出高徒,能教出瑞儿这般学生,我便想知道他师父是谁……”华歆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抬头看着凌奕笑道:“我听说,当世棋圣叔善可是长居凌阳府西山之上……”
那笑容中,三分调皮,三分皎洁,还有四分的得意。便是让那满屋之中初掌的灯火都失了眼色,不少婢子都红着脸颊,偷偷看着那灯下面带笑容的红衣少年。
“棋圣虽是居于凌阳,却是性格古怪。莫说瑞儿,便是父亲,一言不合被他扫地出门也是常有的事。”凌奕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一般,笑道:“我幼时曾同父亲去西山拜访过几次,不得入门是常有的事,便是进去了,若是他一个不顺心,便拿着扫帚要将我们赶出去。在我印象里,被他老人家拿着扫把赶出去,已然是家常便饭了。”
华歆见他如此,也不做声,只是安静地听着,伸手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凌奕接了茶,眉眼在袅袅的茶雾之中,徒然温柔了起来,他看着华歆笑道:“瑞儿虽是聪慧,却到底是福缘未到,并不曾得棋圣指点。他的夫子,是凌阳张家的大公子。”
“张家啊……”华歆闻言喃喃道,随后轻笑了一声,看着凌奕道:“难怪了,我便是想着,有学生如此,那夫子想来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无名之辈。凌阳张家,倒也是配得起这般才学和盛名。”
“哦?听你的意思,今晚这棋局,莫不是输了?”凌奕说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道:“我早就同你说过,莫看瑞儿年纪小,棋艺却不在我之下。”
“本少主出马,怎会输?”华歆一挑眉,斜了凌奕一眼,说道:“虽是棋艺精湛,但到底是我棋高一着。”那般得意洋洋的样子,纵使是在凌奕看来,也有些可笑了。然而想起他的年纪,也本该是这般心无城府,随心笑闹的时候。
婢子们掌了灯,便躬身随着裕德退了出去,只留的凌奕同华歆在屋中说些闲话。凌奕重伤初愈,本就应该静养,因此两人只说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唤来裕德准备汤浴。
既是皇家汤浴,自然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