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伴着寒霜,刺人心骨。
山林中的树木在寒风的吹刮之下发出“呼呼”的声音,听到耳里,心生惊悚,此时的方瑾却没有心思留意这些,脚下的步子在山林中快速地穿梭,一刻也不敢停,连回头张望也没有,脚上一阵火辣辣的,应是被脚下的灌木丛划伤了。
她的眼睛看着远方,只要逃得出去,就能回到帝京,就能见到姑姑,就能见到真儿,逃,无论如何她不能被呼延赞挟持到胡国。
这个信念的支持让她不敢有所松懈,现在已是己巳年的开春了,离帝京越来越远,若再不逃,到了胡国只怕更难逃,抹了把汗水,提着裙摆狂奔在山林里。
想到那天被他绑着从山坡上滑下,皇帝的那一箭刺中了呼延赞的肩膀,本以为呼延赞受伤了就能逃,所以在下坡时她努力地想要挣开绳索,趁着那个男人正在处理伤口。
她的手恰好在滑下之时捡到了一根掉落的箭,不顾箭头划破了皮肤,一个劲儿地将那绳索割断,就在此时大批的人马赶来接应,她的眼睛当时都瞪大了,说着胡语,可见是胡国之人。
呼延赞受伤的肩膀已经包扎完毕,回头看到她的动作,嘲弄地道,“方瑾,别以为你的小动作我看不到,你想逃?得看我给不给机会你?现在上马。”
她立时被他拖上了马,“呼延赞,你不是憎恨我吗?现在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意图带我回胡国,原来你这么爱我,一刻也都离不开?”她的眼里同样也是嘲弄的,背着的手中的箭头被夺,她被压在马上朝前奔进。
“想死?我还不乐意呢,等我的大军攻入帝京,我要你生不如死。”呼延赞恶声恶气地道。
她立刻啐了一口口水到他的脸上,然后一脸的嘲笑。
他抹去脸上的口水,双眼变得阴鸷,双手掐紧她被箭头划伤的手腕,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她似没有感觉到,脸上的嘲笑更甚,“没想到胡国的皇子是这样迷恋我方瑾,哈哈……攻入帝京……”笑容一收,挑衅外加不屑地道:“你有这本事吗?”
呼延赞看到这女人那欠揍的表情,染着她血迹的手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地掐,她顿时缺气,脸上涨成了紫红色,但那嘲笑更甚,一副你终于暴露出本性来的表情。
那一刻,她以为真的是死定了,回想这一生,说她是华国皇宫最放浪形骸的宫女也不为过,其他宫女在背后的议论她都听在耳里。
“你听说了吗?尚仪局的女史方瑾最近又有新情人了?”
“是谁?虽说尚仪局的宫女最会勾引人,可她的情人却是三五日就换一个,比她换衣服的速度还快。”
“呵呵,听说是……”
“卢尚仪不问不管吗?任由她乱来?”
“她的后台你不知道吗?卢尚仪敢管吗?那位总管事大人谁得罪得起?一品妃看到她都要绕道走……”
想到这里,她愧疚一笑,难为真儿为她担下了那么多事情,自从女儿死后,她已经看不到生活中的希望了,活一天不过是行尸走肉,所以为了真儿她可以两肋插刀,万死不辞,这也是一个女人的友谊。
在这短短的二十多年岁月里,她到底有过多少个情人?她自己也数不清了,那些人贪她的美色,她也贪他们带来的激情,这样她感觉到生活不全是黑白色的,最后更是填补内心空虚的惟一做法。
死了也好,她就能到黄泉中去见她的女儿,她可怜的来不及长大的女儿,手中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她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呼延赞的手一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想死?我偏不成全你,方瑾,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我要让你后悔来招惹我。”
前一刻她以为必死无疑,放弃了生的希望,但现在能呼吸了,她又迫不及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拼命地平息腔腔中的疼痛,身后那紧绷的身体告诉她,他真的不会轻易放过她。
后悔招惹他吗?
她在外的明亮,不,她这一生除了姑姑之外,就只有真儿是惟一的朋友,反正都是破罐子了,再摔几下又有何妨?无外乎就是再多几个碎片?
呼延赞,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她笑得苍凉而不屑地看着他,她,方瑾能受得了世上最大的福气,也忍得了他嘴里所谓的苦日子。
那一夜,在华国士兵的追击下硬是被他拖到了胡国大军的阵营。
接下来的战役,呼延赞对华国的熟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华军相比的,两方交战,很快就节节败退,可恶的是这个男人即使就要成为丧家之犬,仍不放过她,誓要挟持她回胡国。
一退再退,从这山林出去,渐渐是华胡边界,呼延赞带着少量亲兵走了这一条道回国,而没有与目标明显的大军从另一个方向回去,可见此人贪生怕死又阴险,既然死不了,那就要想办法逃生,她方瑾也是深知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
此时方瑾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抓紧身上的皮毛,这还是从呼延赞那儿拿来的,双手冻得通红,自从进宫以后,她何曾受过这份罪?更别提后来真儿当上了总管事后,她的吃穿住与卢尚仪是不相上下的,已经多年没有体会到缺衣少食的滋味。
突然,前路有数道阴影挡住她的去路,马上之人在夜色中嘴角嘲笑地看着她,她的步子一收,戒备地看着眼前的这群人,该死的,怎么会是呼延赞?她不是在他的食物里下了药吗?
“逃,怎么不逃了?方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