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的时间过去,老燕王入敛皇陵,他生前最宠爱的皇贵妃被赐死陪葬,新王登基,一切,尘埃落定。
数日前,一批人因为被冠上议论新王的罪名,锒铛入狱,还有些人在闹市上被处斩,在这样的铁血高压政策下,茶楼酒肆内再没有讨论那晚的事情,更没有人敢将嗜弟杀父的罪名扣在燕荣旭头上,那晚的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燕国没有荣宠一时的皇贵妃,也没有受尽宠爱的三皇子。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是如何都说不得的。
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总是会在大事发生时,大说特说,然后呢,在这样的人言可能会危及到自己的时候,像只乌龟一样缩进壳子,他们要的不过是平和简单的生活,只要一切都可以和以前一样,谁当皇帝,谁不当皇帝,谁死了,谁活着,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差别,强大的燕国一分为二的现实,他们很是坦然的接受了,没有过多的纠结,他们甚至没有去想,在这样的乱世,这样的动荡意味着什么。
每日太阳照旧升起,燕京恢复了暴动前的繁华和喧嚣,叫卖声一如往昔,只是大街上,不分昼夜的,会有巡逻的守卫。天,还没有全亮,隐约还能看到一闪一闪的星辰,远处的天边,雾蒙蒙的,泛着仿若怎么都化不开的灰白色,随着清晨尚有些冰凉的风,迎面袭来,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燕京东郊,一条算不上热闹也算不得偏僻的街道上,一处没有标明府邸的朱门前,站着这个时辰,无论谁也想不到的身影。
兰裔轩走到门口,入眼的便是一袭在晨间飞舞的素白,娇小瘦弱的身影,脊背笔直到僵硬,永远都不会弯曲,像是要为谁撑起一片天地。
晨曦微明,他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心底生出一股担忧,总感觉那风会将她的人带走一般。
除了吃,就是睡,却还是养不胖。
“弦月,这个时候,你该在床上做着美梦。”
弦月转过身,咧嘴一笑:“美梦已经醒了,好日子该到头了。”
兰裔轩的脚步顿住,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微不可见,很快,恢复如初。
“兰公子,陪我出去走走吧。”
弦月向另外一个方向退了几步,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一双清亮的眼眸却盯着兰裔轩,桀骜不驯,像只永远都不会屈服的小兽,配上这样的动作,很是不伦不类。
兰裔轩走到弦月跟前,垂眸看了她一眼:“燕京可没cǎi_huā贼。”
说完,含笑的双眸在弦月的身上逡巡,颇为挑剔:“你这个样子,cǎi_huā贼也是看不上的。”
对于兰裔轩的奚落打击,弦月倒是半点也不生气,表现出相当的大方,走到台阶上的她转过身,明眸含笑:“cǎi_huā贼看不上我没关系,不是还有采草贼吗?兰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天人之姿,就算是那人瞎了眼,也会上门找你的,蓝颜祸水,你自己可要小心些。”
兰裔轩没有半点羞恼,踩着弦月的足迹,跟在她的身后:“你不会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的吧。”
弦月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她指着兰裔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要找个人给我付银子。”
兰裔轩莞尔:“相信白兄一定非常乐意,为弦月效劳。”
弦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兰公子仁心善术,难道忍心看到我被念姑娘抽的皮开肉绽?”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尽管她对白战枫丁点想法都没有,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己的心上人,什么都是最好的,最棒的,念小鱼难免还是会觉得担心,看到白战枫对自己好,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被一双哀怨而又愤恨的眼神盯着,多少都会影响她的食欲。
两人从东郊一路步行,等到了燕京城的大街上,天已经大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丝毫没有酷夏的炎热之感,淡淡的晕红贴在石板砌成的街道上,被经过的马车碾碎,一地的金光。
时辰尚早,两边的街道却早就摆满了摊位,老远就可以闻到香味,让人食指大动,吆喝叫卖,声声不息,来往的行人很少,零星的几根,行色匆匆,见到了熟人,也不过是点头致意,然后擦肩而过,便是寻常的寒暄都没有,明明是炎炎夏日,那些人却缩着脖子,头都不敢抬。
兰裔轩与弦月二人悠哉闲适,一路上说说笑笑,十分引人注目。
弦月从来都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己的人,一大清早就起来了,自然要好好慰劳自己的肚子,让兰裔轩跟着,一直从街头吃到街尾,肚子圆鼓鼓的,她满足的打嗝,然后用沾满了油的脸对着兰裔轩,十分畅快的咧嘴微笑。
兰裔轩看着弦月满嘴的油,依旧一副高贵雍容的姿态,那双空濛的眼眸迸射出星火般的笑意,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弦月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才是一块真正无暇的美玉,温润干净,质朴无华。
“雷云没有给你准备晚餐?”
他走到弦月跟前,手上突然多了一方素白的手帕,递到弦月跟前:“你这个样子,谁敢要你。”
弦月伸手毫不客气的从兰裔轩的手上夺过手帕,用手挥开,阳光下,那一角盛开的墨兰十分别致:“这么好的东西用来擦嘴巴,真是浪费。”
她挥了挥手上的帕子,胡乱一掳,放进怀中:“将来要是没钱了,拿到当铺,告诉老板,说这是兰公子用过的,没准还能当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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