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下人也都是人精子,早上用膳时的情景很快传遍了整个容府,大家都明白,别看小姐流落在外多年,却分明是主子的眼珠子啊!
有哪些心思活络的就开始思忖,小孩子最是好哄,说不得多寻些稀罕玩意,就能把小姐哄得开开心心的,到时候想要什么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些老实本分的,则是下定决心,要学那肥嘟嘟的厨子——好好做自己分内的事,不止公爷老夫人喜欢,还会重重有赏,说不好小姐高兴了,也会赏一份呢。
是以,霁云走进正堂时,正看到这么一幅兴奋不已窃窃私语的场面。
容福咳嗽了一声,场面立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却都偷眼瞧着霁云。
霁云今日穿了一件烟霞色长裙,裙裾下摆饰以绚烂繁复的彩霞云纹,又有流云状的花纹延伸至腰际,一条绣有大朵雍容华贵牡丹的同色系宽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随着莲步轻移,仿若一朵紫色的流云从眼前滑过,举手投足间,便有清贵高华之气自然流泻而出。
众人顿时屏息,神情俱是恭敬无比——不愧是容府嫡出小姐,便是这份儿气度,便再也无人能及。
容福更是充满了自豪,小姐年龄虽小,可这份沉稳的气度,便是一般的成年人,怕也要自愧不如。
霁云在中间椅子上坐下,淡淡瞥了眼下面侍立的一众管事,随手拿起其中一个账本:
“沿河县的那处庄子是谁管的?”
一个四五十岁的管事忙出来磕头,神情很是惴惴不安:
“小人李和,是沿河县的庄头。”
不怪李和紧张,沿河县那处庄子可是有上千亩的良田,可是今年拿回府里的进项比起往年来,却是大大不如。
若是灾年也就罢了,偏偏今年风调雨顺……
其他人瞧着李和,有的很是同情,有的则幸灾乐祸——看小姐的样子,是要发作李和了,俗话说杀鸡骇猴,谁让他运气不好呢?李和这只鸡,注定要成为小姐立威的凭借了。
容福却是心有不忍——这李和也是个老实人,沿河县今年之所以送来的东西会少些,实在是靠近庄子的那一段河堤因年久失修,突然垮塌,以致河水漫出,淹没良田,东西虽少了些,却也在情理之中。
李和已经跪倒在地,神情惶恐:
“请小姐明察,实在是当时河堤突然垮塌,冲毁了大片良田……”
这个李和果真太过老实,其他人不由暗暗咋舌,这李和脑子也太转不过来弯了,小姐既是摆明了要拿你立威,你便认下就是,还要和小姐理论,不是上赶着着下小姐的脸面呢?
小姐要是面上不好看,以公爷和老夫人那般护短的模样,怕是就要大为不喜,那两位要是不高兴,那李和的庄头也就算到头了……
“据你报称,当时千亩良田将近半数都被洪水淹没,此言可真?”
霁云情绪却是丝毫没受影响,仍是平静淡然。
“是。”李和磕了个头道,“当时被淹没的良田数共计三百八十九亩。”
容府主子自来宽仁,听说此事后,当即传令蠲免四百亩良田所出,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却不料小姐的模样竟是要翻旧账。
果然,霁云蹙了眉头:“这缴纳的粮食数目却是和剩余田亩数并不一致,却是有将近三百石的出入,究竟是为何?”
“三百石?”李和愣了一下,老老实实道,“淹没的三百八十九亩中又有一百亩本是上好水田,小人待水退些,便和庄户一块儿又补上谷苗,虽是长势差了些,却还是有些收成的……”
“府里不是已经免了那数百亩田地所出吗?便是又有些收成,也是全赖你之力罢了,何须再上缴?”霁云声音仍是不高,众人却均是一凛,震惊之余,又个个恐惧——
难道小姐竟是神人吗?这才多大点儿年纪,那么多账本,上千亩的良田出入,小姐竟然一眼瞧出来个中问题,如此明察秋毫,当真让人难以想象——
便是户部积年查账老手,怕也做不到这般老到。
“那怎么成。”李和忙摇头,“主子菩萨心肠,粮食减收,不但没怪罪,还免去受灾良田所出,小人和庄中百姓已经感激不尽,又怎么能再贪占主子的东西?”
容福也是恍然,当时只说东西比往年少了许多,倒是根本没细算,却没料到还有这层隐情。
“这般忠心,当真可嘉。”霁云让李和起来,转头对容福道,“眼看天气将暖,你去府库中取上好的细布十匹并从我账上支取五十两白银,一并赏于李和。”
“小姐——”李和眼圈一下红了,忙又跪倒,喃喃道,“良田被淹,主子不责罚,小人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能再厚着脸皮要主子的赏?小人不过做了自己分内的事罢了,这赏赐,是万万要不得的。”
“快起来吧。”霁云愈发和颜悦色,扫视一眼众人,微微抬高声音道,“赏你东西,取得就是你这份忠心。只要能本分做事,本分做人,自然就该赏,任何时候,我容府都不会亏待那些忠心为主的人。”
“小姐明察秋毫,还不快向小姐磕头谢恩。”容福也道,心里真是对霁云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般仁厚心肠,更兼赏罚分明,跟了这样的主子,真是容府的福气啊。
堂上众人也是频频点头,再没有任何人敢生出小瞧霁云的心思。
赏了李和,霁云又转向管事中一个形貌精干的管事:
“你是,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