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漪紧张的捏紧了拿着绣帕的手,她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无非是笃定了他不会言传出去。
感受到他瞬间转变的气息,心里很清楚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前一世里,他份外忌讳说起宫中事。若非要紧事推脱不得,他是不会进宫。可偏生每年都会不得召见特例去宫中几回,见一见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女子。虽然那位女子已经进宫为妃,终归待她是特别的。
当初知道时,心里酸楚,不过片刻就释然了。因为,不管如何,那位女子都已经为人妇,与他断然是不可能。而他已经是她的夫婿,并且没有纳妾,对她格外的敬重,倒也看得开。
现在想来,不知他是因着那位女子对宫中颇为忌讳和不纳妾,还是当真‘生性淡泊’、修身养性?
见他敛去了周遭的冷气,脸色越加的苍白,哂笑道:“世子爷莫不是恼羞成怒?”
长孙华锦收下了油纸伞,淡金色的阳光倾洒在他的面具上,薄薄的冰霜流转着晶莹的光芒。刺得水清漪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只听到他淡淡的说道:“你该知道母亲选中你,就算你是天煞孤星,也推拒不得婚事。”
水清漪垂头,话是这样说,可她的命理如何关静安王妃什么事?只要你心中介怀不乐意就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世子爷您若是个美男子,今儿个下聘明日出嫁我也是一万个同意。可您连张见人的脸都没有,我再爱慕虚荣,也不愿将自个托付给你。何况,静安王妃对您有求必应,您又何苦为难我?”水清漪知道虚伪的人都极为爱护脸面,她这样贬低作践他,定然会激怒他。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长孙华锦心底不是没有诧异。她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当真是因为如她所说的‘爱慕虚荣’?奇丑无比?
突然,一个身影快速的靠近他,一只素手朝他脸上的面具掀开,将要触碰到的瞬间,脚步一错,避开了她突如其来的偷袭。
长孙华锦脸色微微一变,眼底风云涌动。
周遭盛开的串串紫薇花籁籁飘落,层层叠叠的堆积在地上,不一会儿,几棵紫薇花树只剩下绿叶,无一点点缀的红。
生气了?
水清漪提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这回终归要离着她这轻浮、花痴、没脑子的女人远点了吧?
若她生得是个男子,见到她方才那一番不经脑子的言行,早已敬而远之。免得娶个这么个庸俗的女人回府跌份儿!
见他步步逼近,一股强大而无形的气场压迫着她。水清漪头皮紧绷,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面色,心里直打鼓。
他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尖上。牙齿咬得直打颤,面上却不动声色。
倏忽,他停顿住脚步。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平和中带着海纳百川的包容。半晌,一拂衣袖,衣袂如流云甩动,清逸飘飞间触动她叠放在腰间的手指,隐约带着一股冷香。
水清漪一怔,他方才的眼神,分明就当她在无理取闹?
望着他翩然远去的身影,水清漪神色凝重。敛去心思,斜睨了一眼花架旁的假山。瞥见一抹一闪而逝的绿色裙摆,眼底闪过亮光,去了花厅。
长远侯与大夫人坐在主位,一个身着绛红色纱裙的女人端庄的坐在左下方的红木雕花椅上,约莫四十左右,头上的无尾凤凰金钗熠熠生光,映衬得容颜艳丽光洁,没有一丝皱纹。
水清漪一一拜见,缓缓的抬起头,暗自打量静安王妃。心中很奇怪,她当初嫁给长孙华锦,静安王妃便是她的婆母,日日请安服侍,却对她一点印象也无。
微微蹙眉,来不及深思,便听到静安王妃淡淡的道:“这就是清漪?”
水清漪微微颔首,静安王妃通身气派尊贵,不怒而威,眉宇间极为的柔和,笑容和蔼,没有一丝违和感。心底的不安和怪异慢慢的扩大,觉得这样温和慈爱的模样,只是表象。
甚至,心底无端生出了一股子危险。
似乎察觉出她的不安,静安王妃端着茶水,揭开茶盖,拂散了水雾,慢条斯理的浅抿一口。眼皮子微垂,淡淡的睨着水清漪:“样貌清丽标致,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有着极好的教养。莫怪长远侯宝贝儿藏着,如今才见着。”
极为寻常的话,听在水清漪的耳中,带着刺。明夸暗贬,指责她姗姗迟来?
再次看去,静安王妃明艳的脸上,染着淡淡的浅笑,极为的和善。仿佛,方才不过是她的幻听。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画面,一闪而逝,来不及捕捉。
心陡然间一沉,直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给忘记了!
目光微冷,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更加坚定了她要远离静安王府的决心。她只记得,没有休她之前,参加了一场宫宴,宫宴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翌日,长远侯府被抄,她当日紧跟着被休,傍晚便在刑场斩首!
直觉,宫宴里定然发生了大事,导致了长远侯府覆灭!
大夫人不悦的蹙眉,责备的睃了水清漪一眼。
“王妃缪贊。”水清漪对大夫人仿若未见,温婉的浅笑道:“漪儿本来该早早的给王妃请安,在半道上碰见了世子……耽搁了一会功夫,让王妃久等,是漪儿失礼了。”搅着手中的帕子,白皙的面颊微红,如云间红霞,露出少女的羞态。心里莫名的觉得,她表现的与长孙华锦越情投意合,静安王妃便越不会着急订下亲事。
长远侯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