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侧面墙顶上的小窗里突然吹了股西风进来,带进来了几片雪花瓣,我抬头往外看了眼,方才瞧见,雪又开始下了。地上的还没消掉,又是大雪降落,顿时感觉周围又寒了几重。杜构还是一直沉默,似乎并没察觉周边冷意更重。我身子只一小动了下,坐热的那片地瞬间就冷了下来,紧了紧衣服,还是觉得不够,往旁边看了眼,小心挪着近了杜构一些。
也许是碰到了杜构,他回了神,皱眉瞪了我一眼。
我低声呢喃了句:“阿耶,冷”真的冷。
杜构嫌弃地往右边挪了下,但还未三秒又挪了回来,那边的床板没人坐,应该更冰寒。
一夜无话,睡意渐浓,但外面忽吹进一阵冷风,又被冻地清醒,虽说是身处牢房之中,但却似在寒风冬雪中坐了一宿,早上忽感觉光亮,睁眼发现脑袋有些昏沉,受冷时间太长,已着了凉。
我睁眼,见杜构早已醒了,但还是正襟肃然坐在那里,有了光,方才看清这间牢房。三面围墙,前边是囫囵整个的臂粗木桩做的栅栏墙,间里两条床板,搁正面、右边墙壁放着,右边就是我与杜构坐着的床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瘪了下嘴,心道还以为最高狱里的牢房会比别的水准高些,但就这看,比我先前去的府衙牢房还不如。起身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忽听到牢狱过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末了见是四个狱卒,抬了鼎火炉子进来。
我看了一愣,心道莫不是李世民良心发现,觉着还是得按人道主义原则办事?愣神间狱卒已将炉子放好,后边两个又给送了两床被子,放了早饭下来,之后四人便都出去,锁了门走了。
烤火取了会暖,手上回了些温度,忙端饭给杜构送去。饭毕与杜构待了一上午,他都未曾开口与我说话,期间也不见有官吏来宣旨。杜荷谋反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无论谁去求情,都难改罪刑,认定了会死,这会心倒更加淡然了。过午,杜构还是不开口,我有些遗憾,行刑前与他关在一起,最后的时刻也不能用这张嘴多说两句话。
将入夜,杜构终于开口,说了这一天里头一句话,只一字,“碗”。我无奈看了他伸出手中的瓷碗一眼,默默过去取过放到门口。
夜,给杜老爷的铺盖用炉火烤热乎,伺候着杜老爷先就寝了,我方才将自己被子烤了烤睡了。
翌日,我想杜构心里也一定意识到快有官员来宣旨了。此一案甚是重大,李世民定吩咐多人去查,忙碌一日,也该出结果了。想着我看了眼杜构,他还是坐在那里……
等到过午,下半日过去也有一半,觉着今儿可能不判了,谁知那宣旨官吏却领着一众侍卫颠颠来了。我见了准备起身与杜构领旨,看了眼杜构,忽见他伸了左手撑床板,看着似费了好些力气方才站起,我心想他是坐久了血液不畅所致,忙过去扶他接旨。
“奉旨意:‘太子忤逆不道,意欲谋反,废为庶人……驸马杜荷同谋,判斩首……刑部尚书杜构,念及未参谋此事,全家流放岭南’”我听了一怔,还以为是死罪,没想是流放,虽说流放只是低于死罪的刑罚,但好说是留了这条命在。
“罪臣接旨”杜构道
宣旨官吏合了旨,“诏命吩咐,命你二人先去与家人团聚,明一早便出发”
“是,多谢”杜构作揖谢道,顿了顿,看向官吏请求道,“出发前可否让我与舍弟一见?”
那官吏听了皱眉摇头。杜构看了,叹气垂首,无奈跟那官吏出去。我见他脚还是一跛一跛,忙上前去扶。
那官吏将我们带去一处独立牢房,我们过去,见淑文与杜母皆在,顿时心安了下来。不论怎样,一家人都在就好。
狱卒锁了门后就都走了。杜母见到杜构,泪眼相望,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我见状,喊了淑文坐到一边,给二人空了空间。
“夫君……”才坐下,淑文忽就扑到了我怀里,紧箍着不放,即便隔着厚衣,也能感到她身子抽噎难止。见面就见她嘴角嗫嚅,此刻终是忍不住了。
“放心,我怎么舍得放下你们两先走了”我抚着她的背给她缓压,脸颊磨蹭着她额上秀发。
语方毕,忽听到杜母那边没了话声,抬头一看,见杜构、杜母二人皆往这边瞧着。淑文也发现了,登时鹅脸一红,羞地松了手,紧着手背拭去脸上清泪。
“老爷,妾身还未同您讲,儿媳怀了身孕”杜母脸上已扬了喜意,见到杜构无事之后,一脸愁容全已消散了。
“恩”杜构看着这边点了点头,嗯了声后再无别话,只从眼神里能瞧出他这会心情不错。
一家五口人相聚甚欢,高兴地坐到三四更,想着等天明了还要赶路,便先睡下眯了会。
三日后,长安出发,我们一行方到山南道地界。出发那日,我方才发现,杜构跛脚的原因是旧疾发作,一夜受寒,使得他左脚复又疼了。
流放之刑,最难受的是路上折磨,判刑之人只能一路走着去流放之地。杜构脚疾,淑文有孕,出发时行刑官不肯给置办辆马车,无论我如何请求都无用,想到岭南是高山烟瘴之地,我不禁皱紧了眉头……好在送刑的六个衙役为人还算不错,入了山南道地界后,帮着弄了辆牛车过